黑武士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平静

在酒席上从执政官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巴里的心便已早就不在这公共浴场之中，只想赶紧脱身离开、回到布勒加斯特去报告情况：为了应付梦魔的搜身检查，他身上可是没有携带任何会引起怀疑的东西，而目前能明确的、留给他和布勒加斯特驻军的时间……只有今天晚上。

大概是捕捉到了巴里心中的焦虑、知道他得知了些足以令他魂不守舍的重大秘密，亚丽珊卓便善解人意地接过吸引执政官注意力的重任。她本就有摄人心魄的诱惑力，这会儿全神贯注地取悦执政官、投怀送抱，更让后者受宠若惊、洋洋自得，当场下令把平时收藏购买的各种珠宝玉石拿上来，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最后甚至还引发了几个胆大位高的贵族的不满、险些让他们当场内讧起来——他们不满的并不是自己的首领对一个女奴如此宠溺纵容，而是美人似乎就快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上司拐跑。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计划潜入城邦的时候，亚丽珊卓和巴里都预测救出被卖到这里当奴隶的姑娘是最危险、最需要进行周密安排的一步，结果到头来这反而是最轻松的：她只需要在临行前以“想找几个伺候自己的女奴”为由、叫执政官让她挑几个女奴带走就好了。

顺利得不能再顺利地，巴里驾着板车安全驶离了城邦大门——没有预期中的全城追兵、没有杀出一条血路的悲壮，轻松如出入自家后花园。

果然，哪怕到现在这个年头，红颜都是“害人不浅的祸水”啊。

“怎么？”注意到巴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亚丽珊卓一边心满意足地把玩着从执政官那里搜刮来的战利品，一边笑问。

“我在考虑以后要不尝试换个女性身份好了。”巴里半开玩笑答。

自是知道巴里言下之意为何，亚丽珊卓掩嘴轻笑、笑声清脆如铃铛：“好啊，你要是想演女人，我大可以教你——我手下走出来的姑娘没有哪个不是迷人心窍的小妖精，不过……天下女人有很多，但亚丽珊卓只有这一个。”

她一手搭在巴里肩上、自下往上看着他，如一只野性难驯的猫，看得巴里心头发痒。于是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打算转移话题：“一会儿前面有个道路分叉口，我下车，会有AWN的人来接应我，你可以带这些姑娘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不过我的建议是：能跑多远跑多远，避避风头。”

“要打仗了吗？”谈及战争，亚丽珊卓总是轻快悦耳的声线也沉了下来。

“是啊……而且看来还会是场恶战。”说着，巴里看了一眼车上被救出来的、已经感染了E病毒的赤身**的可怜女子们，叹气道，“何况天选期的感染者联盟士兵是格杀勿论的，接下来……你恐怕得带着她们四处流浪了。”

“我不会抛下她们的。”亚丽珊卓语气坚决，“漂泊是我们加莱的本性……我在克拉瓦约已经停驻够久了。”

既已如此，巴里唯有无言将车停靠在预订地点、将钥匙交给亚丽珊卓，转身准备下车。

“走了。多保重。”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顺手彼此帮扶一把，但巴里还是相当郑重地道别，并露出真容、微微颔首以示尊敬，却不想刚抬起头，便浅浅迎上了亚丽珊卓恰好印在他唇上的吻。

“你不想要这些珠宝的话……就收下这个当纪念品吧。”

待板车离开时，巴里手中只剩下一枝金合欢和萦绕其上的、亚丽珊卓魔咒般的低语。

……

“一定要这样做吗？”

叶珝站在伊森身边，看着他们所站立的塔楼脚下一个遍体鳞伤、跪在废墟上、被团团包围的“幽灵”作战旅士兵，轻叹一声，问道。

她没想到自己难得在战场上碰见伊森一次，便正巧遭遇他“铁血执法”的情景：他要在整个作战旅面前处死这个违纪的士兵。

自然，论起这个士兵犯下的罪过，受到如此处罚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与流浪在安全区外的人口贩子私自交易、以包庇其行踪为筹码多次交换与被买卖的女子发生关系的机会，这种行为后果有多严重众人皆知——E病毒感染者变成梦魔的概率，并不会因为体内病毒来自于黑武士而减少。

但这种杀鸡儆猴的公开处刑……

“纪律问题，没有妥协的余地。”伊森说着，顿了一顿，“叶珩很清楚这个道理，你放心……事实上这个人就是被他当场抓获押回的。”

叶珝苦涩地一提嘴角，视线在人群中一扫、很快便找到了弟弟的身影。凑巧的是他也在抬头看她，举起灰尘仆仆的脸、一笑，痞气十足地朝她敬了个军礼，站在一旁的王怀光也微微颔首致意，两人俨然已经是极有声望的、伊森的左膀右臂。

还好。叶珝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看来，伊森没有因家门不幸而迁怒于他们。

“但我还是希望他什么道理都不懂的好。”她说。

伊森笑了：“当姐姐的这么想很正常……不过，还是尊重叶珩自己的选择吧。”

“接下来你们怎么打算？”

“继续干些危险的工作咯，偷梦魔的情报，暗杀它们的头目，炸这些怪物的工厂……战略委员会现在已经完全变成危机公关部了、懒得管我们，我还是有不小的自主权的。”

“那继续让民众不满……倒也是一桩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嘛。你们呢？”

“尽力稳住防线，还有转移失守安全区的难民。”说到这里，叶珝脸上刚才因为“嘲讽”战略委员会而露出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我们的想法是在亚欧大陆上慢慢把防线拉拢闭合、把所有的幸存人类集中在一个统一区域内……当然为了容纳更多居民，安全区要不断扩建甚至新建……”

“最终连通所有的安全区、让安全区重新变成城市，然后建立一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国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共同体。”伊森接过话头、一笑，语气中颇有些波澜壮阔之意，“很大胆、很有野心的想法……不过我想这才是这场灾变所要领导我们前往的归宿：迫使人类摒弃国别和种族的差异，走向统一。”

看着双手背在身后、胸有成竹雄心勃勃的伊森，叶珝不禁有些意外。说实在的，她并没有想到那么远：她只是从实际角度出发，觉得这样更能保护普通民众、也更便于抵御梦魔入侵而已。

人类的大一统……听起来感觉还是一场遥远的梦境；而且令她隐隐感到不安的，还有伊森说起这个梦境时难以名状的……狂热。

就在这时，伊森的通讯头盔里收到了消息、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他脸色一白，转头看向叶珝，说话的声音发颤：

“布勒加斯特遇袭。”

“轰！”

塔楼下被处刑的违纪士兵，在巨响中变成了被飞溅各地的血肉脑浆包围的无头尸体。

叶珝一脸难以置信：

“可是……现在这个点，罗马尼亚不是才正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