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戈 第五十二章 不能告诉你

执法部的院子，由一块块巴掌般大小的青石板铺就。

几片一动不动的枯黄或嫩绿的槐树叶，静躺在几块青石板上。那扇朱红色的大木院门两旁的槐树纹丝不动的守卫着这片院落的宁静。

这里仿佛一直这般宁静，似不曾发生过什么，也不会发生什么。仿佛宁静会永远停留在这里，不会有宁静之外的变化。

兵营营长钱心武的身后跟着四个人——执法部部长、北岭学校的执法员柳恰和多年的心腹熊文。他们要去破云山，做一件钱心武这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

因束灵大阵拘束了太多元气以供抵御城外的寒冷和维系野城的舒适温度，再加上野城内的元气与外界天地隔绝了，如此凭借野城内的生灵提供的元气维系了野城的温暖与光明足足两年时间，这后患终于在近日显现了出来——野城内的植被突然不生，致使农作物不能收成；桑树不生叶，蚕无食，不能纺织；绿草不生，不能畜牧。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特殊时刻，野城的领导却让除却个别部门外的所有野城人呆在自己的所在部门，不能随便离开，食物会由粮管局统一定时发放。

淡白无变的天，仿佛永远淡白无变。野城，就似一座死城一般，毫无声息。

钱心武后背着双手，微低着头，走在空荡荡的野城主城区的街道上，步履缓慢，似在沉思着什么。

突然，他停脚回头看着执法部部长那张木然的脸，道：“元府的李桂花去了破云山，元府已被我们控制了，兵营也早在我手里，长老会那边，应该也差不多臣服了。还有什么纰漏么？为何我总心里不宁？”

跟随在钱心武身边多年的心腹熊文的身材与钱心武一般瘦小。他同样和钱心武一般穿着一身兵营的统一绿色布衣。他的脸的轮廓很娇柔，似女子一般。一双丹凤眼总半阖着，似没有睡醒一般。

听到营长的自言自语，他向前走了几大步，来到钱心武身旁，并行了几步，轻轻吞了一口口水，微微睁开了一些眼，看着前路的巷道，缓缓的张口道：“如果有纰漏，我们去弥补就好了。凡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

“话虽如此，一些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准备的。”钱心武闭上眼，抬手伸出右手拇指，指向了木然跟在身后的执法部部长呆滞的眼。

“你回去执法部吧，杀了那些人，再自己去死。”钱心武迟疑了一会儿，突然道。

“柳恰，游祖已死的消息你在北岭学校传出去么？没有留有什么痕迹吧？至于你说的那个熊庆，我会帮你抽取他体内的元气渡给你身体中去，再帮你炼化它们，与你身体内的元气同化。这事过后，你也不要再呆在北岭学校了，去执法部吧。”

钱心武又回过头，淡淡的看着柳恰那张生的很猥琐的脸，道。

看着执法部部长逐渐远去的背影，钱心武的心内还是有些疑虑和不安，这感觉很莫名。

“多谢舅舅！”柳恰闻言后，本就一直笑着的脸，笑得更欢了。

没有多久，他们走到了破云山，走到了破云山下的那面高大围墙，他们踏进了那扇开着的钢门。一进钢门，他们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浓郁的血腥味。

柳恰看到了熊庆倒在地上，浑身浴血。也看到了一个面白年轻人倒在熊庆不远的那棵柳树的下面，他的头颅和身体却分了家。还有一个美丽女人的残肢散落的到处都是。

他在见到熊庆的尸身时就红了眼，再见到那个美丽的女人的尸身时，他的脸色却陡然一变，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前的舅舅，一时怔在原地，不敢再动。

“桂花！”见得那美丽女人的脸，钱心武的心内徒然升起了一股滔天怒火，与一种难言的痛楚。

“你终于来了。”方白天从柳树后走了出来。他披头散发，浑身都是血，一张脸上却露着诡异的笑。

见得城主这般，钱心武明白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和桂花的关系的？”钱心武的眼内流出了泪，走到了李桂花散落得到处都是的一块残破尸身旁，弯下身子，试图拼凑起她的尸身。

“呵呵，我始终认为她爱我要比你多一点。她来我身边，或许起初是因为爱你，想为你达成你的野心。后来，她却是开始享受起徘徊在我们之间的感觉了。我并不在乎她这样做。也不在乎你的野心。但，只要我还是城主一天，我就会让野城变得更好，比游祖在的时候还要好。”

方白天说着，走到了柳树上，折下了一根柳枝，又走了下来，把柳枝上的树叶一片片的扯掉。

“野城不会变得更好。你失败了。你不该杀了桂花。”钱心武的眼，变得深紫，他仍低着头捡拾着散落在各处的李桂花的残破尸身。

“我如果不爱她，就不会杀了她。如果有人要让我痛苦，我绝不会让那个人好过。是你动了‘束灵大阵’吧，不然，它至少还能运行两年的时间。”

方白天抬起了右手，用柳枝对着钱心武。他的脸一直带着诡异的笑，似哭似笑，似悲像喜。

“当初，我被发配到狩猎部的时候，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钱心武一边流着泪，一边拼凑着地上的残尸，一边语气淡淡的说道。

“你希望自己过着怎样的生活？”钱心武继续道。

方白天听到这话，突然平静了脸，把柳枝垂下了，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直到过了很久，我才想明白。那就是——还保留我的骄傲。”钱心武的右手抱住了李桂花的头，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左手抓着她的断掌，站了起来，一双邪异的紫眸，眯了起来，侧着头看着方白天的脸。

方白天睁开了眼，回视着钱心武，一脸平静的问道：“你的骄傲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

钱心武笑了，脸上满是泪。

这时，熊文与柳恰几乎在同时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钱心武和方白天。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惨烈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