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分数线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而熬人。
我和二哥每天都愁眉苦脸,当看见两岁的侄儿在院子里跑的时候,我就想打哭他,让他的声音扰乱我的执念,而二哥,比我的心劲更差,他表达的方式就是沉默和发呆。
母亲看我们这样,一天像供神一样大气不敢出。
大嫂听见侄儿闹就赶紧领过去:“别闹了,你叔心烦呢。”
我觉得这不像是供神,我和二哥倒像两个瘟神,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动不动就问考的怎么样?让我们怎么说呢?
在常叔家的门口我喊道:“常艳,常艳出来。”
她风一样旋出来问:“有消息了?”看我一脸的懵懂就有旋进去了。
“你出来。”我又用声音把她拽出来。
“跳河去吗?我不去,难受。”她说:“江继功呢?我们去钓鱼。”
二哥早就准备好了鱼竿,我们三个朝翠柳河的浅滩走去,老远看见姬云霞竟然在沙滩上画着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高考完快半个多月了,也没有见过她,只知道她自己估的分数不好。
等我们过去的时候,才看清她在画一道一道的杠,“你画的是什么?”我问道。
“这你都不懂啊,考上、考不上、考上、考不上……画到心里定的那个地方,看是考上还是考不上呗。”常艳解释说。
“这是迷信吧?撞大运呢?”二哥说道。
这时候姬云霞画完了,站起来说:“考不上。”
才几天不见她,她的娃娃脸挂相了,廋了好多,我安慰道:“考不上再复读呗,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都在自我安慰呢。”姬云霞说。
“不管那么多,我们奔跑吧。”常艳说完就飞了。
二哥第二个跑,我拉着姬云霞跟着跑,河滩上我们留下的脚印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等我们跑累了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披着晚霞,手里拽着夕阳,如果就这样把一生走下去,我觉得也值。
假设我拉着姬云霞走完一辈子,会怎么样?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时候老远看见大嫂领着侄儿在向我们招手:“二叔,三叔,吃饭了。”这是侄儿江鸿政稚嫩的声音。
我们三个和姬云霞在桥头分别,各回各家。
临别的时候,我使劲握了一下云霞的手,其实我很多次在心里这样叫过她了。
大哥吃完饭在逗儿子玩,大嫂去洗碗了,母亲出出进进地忙碌着,没有人问我们的时候,我们心里也好像没有存在感,空落落的。
就听见大哥和父亲闲聊:“我们工程队最近接了一个活,要去县城建楼,这几年老是建一些民房工厂啥的,建楼可是第一次。”
“还是安全第一,这一点始终不能忘记。”父亲叮嘱道。
“没有忘记,爸,我们挣得少点没关系,安全措施是第一。”大哥说。
“听槐香说,你工程队的机构现在设了好几个了,分工越来越细了。”父亲说。
“是啊,机构设齐全一些,分工明确一些,这样责任到人也好。”大哥抱着儿子说。
“奶奶,喝奶。”侄儿看见母亲手里拿着牛奶,嚷嚷着。
母亲过来抱走侄儿:“奶奶给宝贝热牛奶去了。”
“也好,不然像以前胡文军一个人眉毛胡子一把抓,又忙又乱。”父亲说。
“是啊,胡文军现在也轻松一些,他分管就行了。”大哥说。
“听说你们找了一名会计,姓侯?”父亲问,
“是的,她是县城的。”大哥说。
“文化程度不怎么样,能当会计吗?”父亲疑问。
“我也文化程度不怎么样,呵呵。”大哥苦笑着。
“关系户不好管理。”父亲提醒着。
“税务局长是表哥的顶头上司,表哥也不好拒绝,让我先用着,找到合适的就换掉,我也很难。”
大哥无奈地说:“现在好多事不好说。”
“走着看吧,机会总会有的。”父亲说完就进屋去了。
“这两天分数就出来了,你们两个把握多大?”大哥转过身问我们。
“继名把握大一些,我就在边上绕着。”二哥说。
“我也不知道,等出来了再看。”我回答大哥。
我发现这几年的大哥成熟了不少,说话也不像以前动不动就训我们,可能是有了老婆,或者是以后了儿子?
总之他就像个大哥的样子了,要像个父亲和丈夫的样子。
这时候大嫂已经洗完锅,她抱着侄儿,母亲在给侄儿喂牛奶喝。我和二哥实在空虚,就回屋看电视去了。
电视上正在播一条新闻,说某公司会计伙同出纳携款逃跑,公安局正在全城通缉。
我赶紧喊大哥来看,大哥进来说:“大惊小怪的,我以为什么呢?”
“不是小问题啊,我们刚才听说你的会计水平不行,小心被坑。”我提醒他。
“操好你自己的心,懂得还多。”大哥说了我们一句就走了。
“我自己的心在哪里啊?”我嘟哝着。
二哥抱了一本书去看了,我一个人悠悠达达地去找常艳了。
她也正在看书,看我进来问道:“你想找谁就去找,干嘛来找我?”
“我想找你聊天啊,怎么不行啊?”我觉得她就是欠揍的样子。
“想问什么?问吧。”她合上书说。
“她,如果考不上,有什么打算吗?”她知道她是指谁。
“你不自己问呢?”常艳反问我。
“不想说算了,我就随便聊聊。”我显得心不在焉。
“她没什么打算,顺其自然。”
“不想复读吗?按她的成绩,复读应该可以。”
“不读了,她家里还有弟弟要读,重男轻女呗。”
“那太可惜了,她那么好。”
“她哪里好了?难不成你带着她?”
“笑话,我怎么带?我带去哪里?”
“陪读啊,陪你上大学。”
“那你问她可愿意?”
“自己问去,我从小当你传话筒。多情的很。”
“你愿意当啊,我又没求你。”
“好心没好报,我就是下场。”
“知我者,常艳也。”
“那你还不赶紧娶了我?”
“我娶了你会做噩梦,下辈子都排不上你。”
我说完逃也似的跑回家了,气的常艳脱下鞋子朝我扔过来。
正好扔在要进门的常婶身上。
常婶捡起鞋子骂道:“这个姑娘谁要是娶了去,就得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