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第二十一章 拉煤车（一）

开春的时候，社员们都开始了春播，村上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件事是大队支书年纪大了自动请辞，由以前的文书----即登工分的顾瘸子担任。

还有一件事就是和这件事有关系的，是因为顾书记和土窑沟的煤款联系上了，可以派几个年轻人去矿山当工人。

社员们基本不关心谁当书记。

当工人这件事可是大家伙都想去的，吃饭有人管，穿衣服有人管，还能挣工资，这件事情太好了。

消息一传出，年轻一些的社员们争先恐后地想报名去。

而这个名额怎么分，决定权完全在顾书记的身上说话。

这天方秋桐来找我的父亲江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去。

这不是上次去了土窑沟煤矿吗？想着让江明帮忙给那个叫白俊雄的走个关系。

对于这样的主意，父亲江明和母亲方秋玉的看法是一样的，这绝对不是哥哥方秋桐的主意，一定是嫂子让来找的。

对于这件事将来的好坏目前谁也不能下结论，眼下是好的。

父亲江明说：“名额由顾书记定，咱能说上话吗？”

方秋桐说：“你嫂子给我分析了一下，说只要矿上点名，大队上送过去，应该没有问题，我也是这么想的。”

最后这一句是舅舅秋桐自己加上去的。（这里发一个“偷笑”的表情比较好。）

“那你的意思是去找袁红军吗？”父亲不确定方秋桐和嫂子赖巧花的意思。

“你嫂子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那个袁红军的父母曾经当白俊雄为养子，有恩于他，只要袁红军求他，他一定能办到。”

这是方秋桐的话。

从这一点上说，世界上的事没有男人办不到的，而女人使用的最有效的枪就是男人。

其实父亲也略知一二，袁红军的父母曾经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工作过，也提到过收养了一个孩子的事情，但详细情况不怎么了解。

“其实要我说，江老师啊，你也可以去，你嫂子说，现在的教师也不教学生，每天和社员一样劳动，还不如去当工人，挣双份工资呢。”

赖巧花生在那个年代算是亏大了，不过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父亲江明由衷地佩服这个没有文化的大舅嫂子。

“哥，我咋没有想到呢？”父亲豁然开朗。

“如果不去，现在又搞挖防空洞，和挖煤差不多累人。”方秋桐说道。

“话是这么说，我如果去，风险是不是大了一些，万一丢了这份工作也不值。”父亲还是犹豫了一下。

“我们去找老书记谈一下。”父亲又说。

他们来到老书记的家门口时，正碰上常建国和三顺，他们也来找老书记。

进屋的时候，老书记正趴在炕头上抽烟，云雾缭绕的，屋子里呛的人进不去。

常建国顺手把门帘给搭在了门上，好让里外的空气交换一下。只见老书记把烟锅子提起在炕沿上磕了一下，眼睛都懒得睁开，就知道是谁进来了。

他直接说道：“你们的事我管不了，现在完全是新书记说了算，他年轻有文化，一上来就给村里整了这么大的响动，好事啊，你们应该积极报名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书记神了，他怎么知道我们找他的事情啊。

“我们是要报名，只是这报名的人多，名额又少，我们怕没有希望，顾书记他也不一定看好我们。”三顺着急地说道。

“去吧，去吧，各自碰个运气。”书记挥了挥手他的烟锅子，不再说话。

几个人无奈地往出走，书记突然说：“江老师你留步。”

父亲看着他们几个出去后，又折回来坐在炕沿上。

老书记睁开眼睛说：“江明啊，我和你父母认识一场，拿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吸了一口烟说：“如今老叔不是书记了，也护不了你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不过有一件事，现在的公职不能丢了，这也是你父母的希望，虽然现在不能当老师，以后的路谁也说不好。”

“我记住了，叔。我也想去当工人，试试，不行就回来。”父亲认真地说。

“你可以去试试，但是顾书记的心思很难掌握，看着笑面虎一样，谁知道他怎么想，他和叔不一样。”这是老书记掏心窝子的话。

“我知道了叔，我去找一下顾书记。”

父亲告别了老书记，就直接去了顾书记的家。

顾书记一直是个光棍，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结婚。

村里人一致认为，这个人不坏，带人和蔼幽默，就是腿有毛病，他也没有向谁提过亲，哪个媒婆也没有给他提过亲。

这件事在村里是一个迷，时间久了，也没有往更深处去想。

顾书记一个人住这一个三间的大房子。

大房子两边各挎一个小房子，一间用来做饭，一间用来放零碎，院子也很宽敞，据说是土改的时候分到的。

那时候还有父母在，三个人住，后来父母去世了，他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屋子，有厨房，也从来不用，就在大房子里又吃又住，一年四季。

父亲江明见顾书记的大房子门打开着，就径直走了进去。

顾书记正在洗脸，看样子才起床，连忙让父亲坐下，手里拿着洗脸毛巾，另一只手给父亲沏了一杯茶。

父亲看他一瘸一瘸的很吃力，连忙站起来接着，都是知识分子，交流起来应该不难。

“稀客啊，江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寒舍一坐啊。”顾书记放下毛巾笑着说。

“恭喜顾书记啊，我是特意在恭喜顾书记当上村书记的，”父亲客套了一句。

“嗨，为人民服务嘛。革命分工不同而已。”顾书记就是顾书记，说话滴水不漏。

“我还真是有一件事请教顾书记。”父亲谦虚地说道。

“你说吧，谈不上请教，江老师，我很多地方还得向你学习呢！”顾书记也谦虚的很。

“顾书记，那我就直接说了啊，您看去土窑沟煤矿当工人这件事，我能去吗？”父亲问道。

“怎么不能？能！只是去搞副业，又不是长期干，啥时候想回来咱就换人，不过这名额嘛……”顾书记开始拿腔拿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