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都市能力学院 第三伍五章 分道扬镳

虚弱的身躯中，连镜像都无法容纳的负面意识正在爆发，太阳熄灭的现在人类整体都将步入黑暗的时代，罪魁祸首们却可以因此步向一个光明的新时代，更让李静云无法忍受的是，引发这场灾难的直接责任人正是自己！

“不，还、还没完！”李静云咆哮着抓起了腰间的兴奋剂想要插入自己的脖颈，如果让人类步入黑暗是自己必须承受的宿命，那么至少要让那些真正的罪魁们落得和其他人同样的下场，即便这样做既无慈悲也于事无补，狂怒之下李静云还是被驱使着打算这么做了。

然而在注射口接触到自己皮肤的瞬间，李静云的动作停住了，他发觉自己按住开关的手无论如何都没法勾下，那股力量的源头不是自己而是另一股外来施加的强制力量，就如同虚空中有只属于神灵的手制止了他的自残行动，在他人看来李静云的双瞳中有一对大雁形的五色光芒在闪耀，那正是鲁鲁修的王权魔眼能力在发动中的表现。

“你……”李静云看向鲁鲁修的目光几乎能化成两道利箭，身体却因为能力的束缚没法让他将杀意付诸行动。

“还记得你我首次见面吗？那次授勋仪式。”鲁鲁修很大度地给了李静云一个提醒。

“……！”李静云直觉有股寒气从尾椎骨一直升上了顶梁门，那是早在涅奥思斐亚平叛行动之后的事情了，作为不列颠财团向自己提供抑制剂以拯救一方通行复制体免遭药物反噬死亡的交换代价，自己应伊丽莎白之邀在授勋后和鲁鲁修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单独见面，李静云始终都搞不清楚这次见面的意义何在，现在他终于搞清楚那次见面的目的了，自己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被鲁鲁修作为一个部分算进了他的宏大计划之中。

“只要我的能力还在，你是无法伤害这里一丝一毫的。”鲁鲁修言毕将视线转向维达，“我们就要起航，带着你的朋友和战友们离开这里吧，我在外面准备好了供你们撤离的飞船，虽然你们不会为我所用让人十分惋惜，但我并没有加害你们的意思。”

困住维达的玻璃罩随后升起，重新恢复自由的维达当即就不顾一切地奔向单膝跪在地上的李静云。

“维达，解除掉我身上的能力。”没等维达关心的话语问出口李静云便冷冷地跟她要求道。

“……不行。”维达十分清楚自己如果这么做了会有什么后果，更明白自己不答应李静云的要求会遭到何种的憎恨，但在职业常年培养的理智和她对李静云的情愫双重影响下，维达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李静云。

“是吗……”李静云看向维达的眼神略显惊愕，随后他眼中燃烧的怒火消散了，连同那对限制他行动的雁形光芒一起，剩下的只有火焰燃尽之后的无尽黑暗和空洞，就如同被抽干了全部燃料和剩余能量连最后的辉煌都无法展现便沉寂成一颗黑矮死星的太阳。

“是我们输了，走吧。”维达扶起李静云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迈出了脚步，在离开这里之前，她停下回头看了鲁鲁修一眼。

“你们可以走，可以逃，但我们最终会找到你们的，哪怕是追到宇宙的尽头时间的结末，我们中剩下的人也一定会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给我做好心理准备。”冰冷刺骨的眼角斜视着孑然而立的鲁鲁修，维达留下这句警告后带着李静云离去了。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望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鲁鲁修轻叹一声，修补完成的大门在他的叹息声中落下，隔绝了两方之间最后的空间联系。

——同时·空间站第八临时生活区——

“……你赢了。”收起沾着自己与对手鲜血的拳头抹了抹被打裂的嘴角，上条当麻向后跳开退出了和维吉尔的战圈。

“哈……是么？”比起尚有余裕的上条当麻，维吉尔的伤势显然严重得多让他的站姿东倒西歪，双方同是aep能力者的情况下维吉尔本来就没有任何赢过经历战火淬炼的上条当麻的可能性，但他还是倔强地站立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用自己的身体忠实地完成了阻挡上条当麻前进的任务。

“去扶住他吧，我不会对你们动手了，都已经结束了。”上条当麻对在后面投以紧张目光的塔妮亚招招手，示意她可以过来尽一个女友应尽的义务。

“前辈你好过分啊，要么就不要跟我打，要么就分出个胜负再说，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认输怎么说都让人没法接受好不好？”得到女友的搀扶维吉尔一下子整个人都垮在了她的怀抱中，维吉尔对塔妮亚摆摆手安慰下她的担心，然后冲上条当麻抱怨道。

“就当做是你背叛那些因你而被迫留下的人的责罚吧。”他的抱怨换来的是上条当麻一声叹息。

“呵，无言以对啊。”维吉尔闻言苦笑，“前辈打算怎么办？虽然我个人是非常希望前辈能留在我们这边啦，有前辈这样正直的人存在我们新世界想必会少很多争端和不幸吧。”

“好意心领了。”上条当麻晃晃脑袋，“很多我熟悉的人们都还留在地球，我不会弃他们而去。”

“嗯，果然是前辈的风格呢。”就像上条当麻理解他而并未过度苛责一样，维吉尔自然也可以理解上条当麻的选择，“那么在前辈临走之前，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哦？”上条当麻一愣，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让维吉尔恳求的。

“塔妮亚的能力……能不能请您帮助压抑下来？我一生中没怎么求过人，唯独这一次希望前辈您能够答应。”在女友塔妮亚诧异的目光下维吉尔推开她的搀扶，双膝着地恭敬地跪在了上条当麻面前。

“……为何是现在？”上条当麻更讶异了，倒不是这个请求有多离谱，事实上对他来说这不过是无关大雅的举手之劳，可是自己早早在认识这对情侣的时候就曾经主动提出过相同的帮助，因为塔妮亚的问题不是大多数能力者的代价问题而是能力强度本身，但那一次被维吉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那个时候，说实话在弱肉强食的中都学院我是没有保护塔妮亚的信心的，所以我想至少哪怕我不在了她也能有自保的能力，现在不一样了，等待着我们的是一个只属于能力者的新世界，我不想她在那个世界中也抱着相同的遗憾生活下去。”维吉尔直白地解释道。

“在那个世界也不见得就全是美好啊。”上条当麻叹道。

“不试试，谁又能确认呢？毕竟这是塔妮亚最后的机会了，而且……我想给她自由，而不是一个为了避免暴走被迫栓在我身边的人偶。”维吉尔将恳求的目光投向上条当麻。

“好吧。”目视着维吉尔和塔妮亚两人的眼睛确认了二人的意思，上条当麻走近些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塔妮亚的肩膀。

“piu！”随着幻想杀手发动时轻微的声响，塔妮亚感受到了能力觉醒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把热泪盈眶的惊喜目光投向维吉尔，情不自禁地拥吻起自己的男友来。

拥吻是热烈而持久的，以至于当两人终于松开是上条当麻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但在维吉尔眼中他似乎看见了那个曾经指引过自己人生方向的前辈正背对着自己挥手告别，渐行渐远。

分别的过程可以是这样平淡而温暖的，不过也不全是这样，有时候连分别也会变得异常炎热。

——希望环内·另一处——

“呵……呵……”凯撒剧烈地喘着粗气，眼前是仿佛打算将整个空间站烧尽的苍白火焰，期间散落点缀着自己的创造物——或者说是曾经的一部分，那些传说中的神兵宝甲科技兵器全在圣火的灼烧下化成了铁水与焦炭，凯撒几乎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收藏，只为从一个自己珍视的人手中保护另一个自己珍视的人。

不行，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不然肯定追悔莫及！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凯撒咬牙驱动能力从越来越少的收藏中挑选了传说可以辟火的火浣鼠皮衣，将之披在了自己身后的西尔瓦娜身上。

“会长……”凯撒的关心和保护让西尔瓦娜感动无言，她的防御能力没多久就被突破了，领会到自己出现才是伊丽莎白疯狂向两人发动攻击的导火索，歉疚一直就在她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凯撒摇了摇头，在仅剩的手臂上变出一面盾牌重新挺身面对火焰深处的伊丽莎白，“来吧，在你对我彻底失望之前，无论多少次攻击我都会挡下，哪怕是用光我所有的一切！”

“是……么？”伊丽莎白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了，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凯撒面前，火焰也随着她的步伐分开一条出路。

“是。”扬起手上的盾牌，凯撒坚定地答道。

“……那好吧。”出乎他意料地，接下来不是更猛烈的进攻，周围的火焰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就像它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只有红热的墙壁显示着刚才这里经历过地狱般的灼烧。

“？”凯撒不明所以。

是她累了？不，不可能，自己可能是最了解伊丽莎白的人，就能力的持久性而言她不知道比自己强了多少倍。

“就算当做饯别吧，”扬起头露出一双婆娑的泪眼，伊丽莎白向凯撒张开了胸怀，“最后，给我一个拥抱好吗？”

“……对不起。”有那么一瞬，凯撒几乎无法抑止胸中的鼓动想走上前去，但最后他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唯有这一次，是正确的选择呢。”伊丽莎白凄惨地笑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抱过来，我会把你烧死的，连同我自己一起。”

“……”凯撒无言。

“作为奖励给你这个，真正的饯别礼。”伊丽莎白从身上取出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伸手塞在了凯撒手上。

“这是？”凯撒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应该是块类似光储媒的数据储存组件，从蚀刻线路的精细度来看里面的数据存量应该相当庞大。

“希望环的运作原理和工程构造图，尽管你们可能没有十二年来完成它也没有第二个太阳供你们当作燃料使用，总归是有些用处的。”伊丽莎白道。

“伊丽莎白……”握着手上的东西，凯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别误会了，给你这个不是因为你，父亲的授意而已。”伊丽莎白抽下鼻子伸手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我的下属来接我了，你也赶紧给我从这地方滚出去，像你这样不识时务的人我不想再见了。”

凯撒顺着伊丽莎白的视线回头看去，发现身后不只出现了其他参与行动的白兵队员们的身影，还有在潘多拉带领下的六名人造人，太阳的熄灭似乎也让双方的战火熄灭了，尽管两方依然怒目而视却没有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保持着安全距离互相监视。

“你保重。”凯撒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只是这般道别。

“你就好好在黑暗中挣扎去吧，那种地方才适合你。”再次开口时伊丽莎白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骄傲和冷峻，她看都没看凯撒径直走向属于自己的阵营。

“殿下。”潘多拉也走上前去施礼迎接。

“父亲长久以来的夙愿终于成功了，你们做得很好。”伊丽莎白用理所当然的上位者态度赞赏了潘多拉一句，“刚才的战斗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遵命，你们送殿下回去休息。”潘多拉当即给那六名人造人下了陪同的命令，人造人们沉默地点头簇拥着伊丽莎白离开，把潘多拉单独一个人留下面对整个白兵队。

“胆量不错。”表情平淡的玛利亚说了句不知道算不算赞赏的话。

“我都做了什么我自己清楚，如果现在杀了我能让各位心里好过，我无妨。”潘多拉满不在乎地笑道。

“算了，你还没那么金贵，而且杀了你也于事无补。”玛利亚平静地摆摆手，“出路怎么走？”

“请各位跟我来。”潘多拉把毫无保护的背后让给白兵队员们，自己一人来到前面带路。

经过一段漫长而沉寂的路程后，众人回到了那个他们潜入时来过的停靠平台，在另一路行动的猎杀者部队成员也在黑骑士团的监视下等在这里，他们并不知道行动失败的责任在李静云身上，故此看向白兵队员们的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悲哀和愧疚，因为他们自己也被各种关卡所阻挠直到事件发生都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外面有一艘运输舰可以供这条联络艇停泊，各位请吧，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因所以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来到还停在这里的联络艇前，潘多拉对众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你等等，大家都过来集合。”玛利亚没有遵从潘多拉的话而是驱动轮椅来到其他人面前，“我们的行动已经失败了，所以事到如今各位再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所属组织尽责，如果谁想留下来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没想到出发前意志最坚定的玛利亚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每个人脸上多少都露出些讶异，白兵队员们的目光是坚定的，他们每个人都有回去地球的理由，而猎杀者成员们互相看了几眼，其中几人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站了出来，而他们的同伴似乎并没有怪罪这些人的意思，就像玛利亚说的一样，事到如今国家和组织依然失去了存在意义，他们需要效忠的对象只有自己。

“这几个人，你们收留下来应该没问题吧？”玛利亚向潘多拉征询道。

“当然，乐意之至。”潘多拉点头道。

“那好，其余人上船吧。”玛利亚鼓励似的看看选择留下的几人，然后向其他人做了个解散的手势，剩余的人在沉默中陆续开始登船。

“你还真是最后都把良心贯彻到底啊。”登船的过程中，潘多拉靠到守望着其他人的玛利亚身边小声叹道。

“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会把良心丢得如此彻底，虽然我已经跟你问过好几遍了。”玛利亚平然说。

“理由么？”潘多拉苦笑了一下，“我跟你说过吧？全世界中可能只有你是没法理解的。”

“你有孩子？”不知怎地，玛利亚这一次忽然理解了潘多拉隐晦的提示。

“女儿，先天就有一种代价很大的能力，只有不列颠公手中的技术和财力才能让她享有正常的生活。”潘多拉点头。

“原来如此，那么我说不定可以理解。”玛利亚的目光投向了紧张地陪在李静云身边的萧梦羽。

“是么……”潘多拉顺着玛利亚的目光看去，“如果换个时间地点，你我说不定能做朋友呢。”

“不可能的，你这人性格太差了。”玛利亚叹息着摇了摇头。

“是嘛，既然当不成朋友，当宿敌其实也挺不错的。”潘多拉伸手拍拍玛利亚的肩膀，“永别了，我的宿敌。”

“别得意的太早，说不定是再见呢。”玛利亚意味深长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驱动着轮椅最后一个走进了联络艇内。

“我再确认一遍，没人后悔吧？”环视众人，玛利亚问道。

回答她的是坚定一致的目光。

“那好，”玛利亚点点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