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都市能力学院 第三伍四章 最后的日落

“就是这里了……”维达来到门边的开放终端试图破解开门锁，不过安全装置非常严密没能成功。

“让我来。”李静云站在门前挥了挥手，分解粒子的红色闪电扬起轻而易举地在厚重的门扉上开了个灼热的洞口，就像他曾经在同盟军旗舰上所做的一样。

“不得不说你这个能力拿来开路还真方便。”意识到自己徒劳的维达叹口气放弃了破解，回到李静云身边叹道。

“进去吧。”李静云没说什么迈动脚步走了进去，他的目光此刻全聚焦在自己要破坏的目标上。

走进里面难以形容的膨大空间中，李静云发觉眼前这个被称为能量汲取系统的装置要远比他想象的巨大——无数的管线和不知名装置在空间中心纠缠在一起构成了规模远超地球上任何建筑的机械人工体，他上下张望着试图从这个空间中找到装置的首尾，却发现眼前这团庞然大物只是另一个巨型建筑物的组成部分而已，直径近千米的连接加速器自看不见的远处蔓延过来从装置中心穿过又向下方延伸而去，基于地形的弧度李静云根本找不到建筑物终结的地点，考虑到科学原理方面整套系统很可能是穿过希望环中心部的环形构造体，如果真如李静云所想的话那么这个装置的总长度将达到近千公里，也怪不得要让全世界最强大的财团耗用十二年建设才完成。

“要破坏这么大的东西啊……”发觉到自己就好比是只蚂蚁站在一座摩天大楼之前，李静云不由得为自己的渺小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能做到的。”和李静云置身一处的维达能够理解李静云的想法，事实上她的内心也为这个装置空前绝后的规模震慑不已，相比于无力的自己李静云却有切实可行破坏掉这东西的手段，她能做就是在保证他的安全同时为他加油打气。

“嗯，千里之堤溃于蚁**嘛。”李静云低头看看挂在自己腰间那几根紫红色泽的兴奋剂注射器，然后重新扬起头冲维达笑了一下，“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维达你退开些，还有我腾不出手这段时间背后就麻烦你了，过程可能会花些时间。”

“放心，不会让任何人碰你一根毫毛。”维达表情郑重地朝李静云点点头，转身退出去几十米距离，接下来的场面肯定是惊天动地的，维达不想李静云因为顾虑自己的安全而影响发挥。

“那么……”确认了维达退开的距离，李静云仰头对着装置深深吸了口气，“开始吧。”

分解粒子，最大分布！

刹那间李静云身周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红色，交叠的小型闪电乱无章法地在那翻腾诡谲的红雾中流蹿着，就如一千多公里外金星大气般狂暴而生机勃勃，空气中的成分被分解又重组让周围挂起猎猎旋风，将李静云的长发散乱地带起随风飘荡。

“去！”盯住装置上距离自己最近的某个部件，李静云挥起手臂给分解粒子指明了方向，凭空消磨的分解粒子当即划成一条笔直的红线向装置侵袭而去。

“刺啦！”就在分解粒子和装置接触的一瞬，忽然整个装置内爆发出巨大的放电声响，死气沉沉的装置仿佛感应到了自己遭受了攻击而瞬间活了过来，无数斑斓的光彩在昏暗的空间中一齐点亮，但这些灯火之光随即便被仅仅一种颜色所压制，那是种温暖的、如同地平线最后半面斜阳的红色，是专属于李静云和他的能力的颜色。

“噗通！”心跳声？脉搏声？李静云不认为机械会发出这样的生命之音，然而装置确实如同活物的心脏般就在自己眼前膨胀收缩了一轮，延绵望不到头的加速器中瞬间充斥满了红色，李静云很清楚那里面的东西不是血液而正是自己才能制造出来的能力物质分解粒子，更让他打从心底最深处感受到恐惧的是那些数量庞大到难以计量的分解粒子并不听从自己的指挥！

“怎么？！”全心意注视着李静云表情的维达立时间发觉到了不妙，他脸上那种发自身心的恐惧，即便是自己见过的那些将死之人脸上都不曾出现过。

“我、我停不下来了。”李静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分解粒子好像忽然从自己的创造物变成了另一种异类生命般一边寄生着自己的精神一边脱体而去汇聚到装置的脉动中，他甚至连停止生成都做不到。

“交给我！”自己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意外而被大家托付着跟来的，维达当即发动能力张着手向李静云的方向奔去。

“咣！”可就在她的手掌距离李静云还不到五米的地方时，忽然一面透明但是极其厚重的防弹玻璃罩兜头罩下，将维达整个人围困其中动弹不得。

“混蛋！”又惊又恼的维达狠命地用拳头捶敲着玻璃，但是除了制造出微不足道的闷响之外毫无建树，一瞬间她和李静云都想到了玛利亚在行动之前那些看来不着边际的担心而现在这个担心应验了。

“他故意放走了你可能就是拿准了你肯定会回到希望环去，到时候你就会像预想的那样为他所用，而我们所做的努力反而只是加速了世界的毁灭而已。”那段被李静云激烈反驳过的话如同幻听般在李静云耳边回响着，是何等的讽刺！

“我深信你会亲自前来的，我最重要的客人。”仿佛是猜到了两人之所想，有个陌生又熟悉的男性声线在两人背后响起。

那是属于现任联邦总统兼不列颠大公爵和世界毁灭者，鲁鲁修·温莎四世的声音。

“你早就料想到了现在？”尽管身体受到分解粒子限制无法活动，李静云还保留着说话的权力。

“与其说是料到，不如说是我一直在引导着你来到这里才比较妥当，预设的情报、路线、时间，包括让你到达这里的那个间谍也是我的人，你现在的失控状态是我早就安排好了的，我建议你不要反抗，你是个灵魂强韧的人，但你敌不过贤者之石中的千万灵魂。”孤身一人的鲁鲁修礼貌地笑笑径直走到距离李静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那里明明是分解粒子的覆盖范围，对任何分子构造物质都杀无赦的分解粒子居然灵活地绕过了鲁鲁修身上的华服没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如你所见的，我对你了解要远胜你对自己的了解，哦对了，现在这个场合我是该称你为李先生呢，还是李小姐更好些吧？”

“……”李静云木然地看着鲁鲁修，他发觉自己的喉咙在剧烈地干渴，嘴巴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无论从多么挑剔的角度去看这个男人他都是优雅而可亲的，但李静云就是无法抑制那股从意识根源勃发吹遍身心的寒气，他说不清楚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非说的话，可能就是面对某种无法违抗的力量的那种无力和恐惧感吧。

“请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跟你一样也只是个人类而已，而且我对于世间构成的影响要远逊于你。”注视着李静云的眼睛鲁鲁修轻叹了口气，叹毕他扬手冲天打个响指，他背后的墙壁上应声打开一扇巨大的屏幕，“自己的行动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不如你自己亲眼去见证好了。”

“别去看！我求求你了，别看！”被关在罩子里的维达疯狂地捶打着玻璃冲李静云叫道，她不必看也能猜到屏幕上会映出什么，更知道那些影像会给李静云的心灵带来何等的伤害。

然而，李静云的目光还是牢牢地定在了屏幕的画面上，映入他眼帘中的，是正在因为他的能力而逐渐步向消亡的太阳系。

既不是轰轰烈烈的爆炸也不是渺无声息的沉寂，那是一道瑰丽得让人感动的玫瑰色光霞在太阳风吹袭下拉长出一片色泽梦幻的金红色光辉，这光辉如同光环般呈弧形绕过半个金星向太阳系的中心延展着，有那么一刹那李静云自己也为之而神夺。李静云不知道，为了维持这美妙的光景每秒钟都有被困在贤者之石中的灵魂在彻底消逝于这个世界，更有成千上万的能力者借用自己的大脑给希望环让它辅助着这道光霞步向正确的方向。

“多么绝美的光景啊……能让这副光景显现的人，想必心灵中也是纯净得如它那样吧。”鲁鲁修仰头看向着屏幕低声叹息，“真是可惜之极。”

“嗯？”鲁鲁修的叹息刚过，李静云忽然间感受到了如同整个地球落在身上般的重压感，和他依靠分解粒子进行连接的装置也开始剧烈地鼓动着，将恒河沙数的复制分解粒子泵出希望环，李静云的感官蓦然地被一种共感所支配，似乎精神在瞬息之间跨过千万公里沿着那道光霞直抵太阳表面。

“你对他做了什么？！”看见李静云痛苦地捂住胸口跪在了地上，维达敲打着玻璃冲鲁鲁修咆哮道。

“请放心，他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人类未来的领航者，不管是身份还是相符的功勋，基于这些我都不会伤害他一丝一毫。”鲁鲁修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现在他的意识已经在引导着人类的未来，至于你我这等俗人嘛，还是老实静观他的丰功伟绩吧。”

“……”话音刚落地面开始震动，维达下意识地用余光瞟了一眼那屏幕，却见希望环本身正在从最内环开始一环一环地解体，每个环形都先一步向太阳系外的方向移动延展，最后变成了互相并不连接的环套形状。

之后，毫无预兆地有团膨大而闪耀得让人无法直视的能量沿着光霞高速接近并穿过这个环套消失在遥远的虚空之中，它随之带走的还有最外层的一环，然后就是让人应接不暇地一团团能量以肉眼无法计数的速度通过希望环，仿佛希望环本身就是巨型的能量枪要将这些能量投射到深邃的宇宙中，这些能量正是支持着太阳继续燃烧数十亿年的原动力，现在却被当做一场宇宙旅行的备用燃料全数传送到了渺远的黑暗中。

这种传输维达也说不清楚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能量流动的冲刷让她无法确切自己的时间观念，传送的最后就像它突然的开始般戛然而止，李静云也随着传送的结束猛吸一口气回复过意识来。

“喂，你怎么样，没问题吧？”维达急忙探问。

“太、太阳……”维达看到的是一双形如死水的空洞眼睛，李静云嘴里喃喃的只有这两个字。

“太阳落山了。”鲁鲁修轻声接过了李静云没说完的话，在他背后的屏幕上温暖的阳光正渐渐变得冷寂，然后……彻底消失。

公元2272年六月二十五日，对于那些幸存者来说是永恒铭记的一天，他们称之为“最后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