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团幽蓝色的火焰,呈包围之势,朝持剑的女道人飞去。
女道人丝毫不惧,她立于原地,手中的断剑舞出一道漂亮的剑花,干脆利落地斩开了两团狐火。
那些如貌似鬼脸的火焰,“砰”的一下炸开,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声。
可女道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反手又是一剑,劈开另一侧袭来的火团。
在幽火散去的瞬间,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女道人的身侧,就在他抬起利爪,想要劈开道士的后脑之时,道士空着的左手以肉眼几乎不可视的速度,直接一把反擒住了九尾狐的脖颈。
九尾狐的表情立刻变得痛苦起来,他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这只纤细的手臂,却受制于对方无比强大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道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狐狸,左手猛地发力。
只听“咔嚓”一声爆响,被拧断了脖子的九尾狐脑袋一歪,俨然是一副气绝身亡的样子。
可就在下一秒,道士准备松手的时候,死去的九尾狐身上,忽然冒起了一团蓝火,火焰顺着道士的手臂向上蔓延,燃烧的过程中,还隐隐响起了婴孩哭声般尖锐刺耳的惨叫。
眼看着火势迅速蔓延,女道人单手迅速掐诀,只见一阵红光闪过,那团火焰就像是周围被抽走了空气一般,在烧毁了道人半边衣袖后,便自行熄灭了。
道人侧目,望见那只九尾狐仍然蹲坐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
“又是僵尸特有的力大无穷,又是人类天师的道术,你没听说过‘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吗?”九尾狐口吐人言,“还是说,你这种弱小的妖怪,如果不选择这种歪门邪道,就没办法生存下去?”
“藏匿在人群中,惯于用幻术操弄人心的九尾狐,也配说别人是歪门邪道?”清秋冷冷地看着他。
“哟,瞧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还真是学到了那些人类的精髓。”九尾狐舔舔爪子,揶揄道,“活了几百年,不要脸的妖怪我见过不少,可跑到道观里当天师的‘妖中败类”,还真是头一次见……”
九尾狐用深青色的竖瞳,打量着这个手持桃木剑,肤色苍白的女人,心中默默有了算计。
他很确定,面前的女人的身份,确实是一只僵尸没错。
僵尸,是一种由尸体变化而成的妖怪。
虽然会继承了那具尸体的肉身,但僵尸本身与那个死掉的人之间,其实没有关系。
它们不光无法继承死前的记忆,就连灵魂都没有任何关联。
这也导致了,新生的僵尸大都十分弱小,智力低下到几乎只顺从本能行事,就算是没有任何道行的人类,只要拿起武器并且人数够多,就能轻易收拾掉这种妖怪。
当然,天道是公平的,虽然天生实力不比其它妖物,可是当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后,便会进化成“魃”,民间传说中轻而易举便能引发一州之地干旱的“旱魃”,其实就是指这种妖怪。
这个分界点,大概是五百年。
也就是说,拥有五百年修为的僵尸,基本能稳稳压制修行年份与自己相同的大部分妖怪。
而“魃”的下一阶段,也是僵尸的最终形态,就是“犼”,更是能和天神较量的恐怖存在。
仅从刚才的交手来看,白璟能判断出,面前的女人至少是“魃”级别的僵尸,至于再细致的部分,就无法分辨了。
这是因为,无论是从此前的龙火之术还是护体法门都能看出,这只僵尸所修习的并非妖术,而是正统人类天师的路数,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她身上的妖气单薄到几乎无法察觉。
如此一来,也就怪不得那个年轻的天师没能察觉到异常,因为这只僵尸根本就没有化形,最多只是用了法术来掩饰自己过于苍白的皮肤而已。
现在样貌,几乎就是她原本的样子,如果不是九尾狐一族的天生能力,恐怕就连自己都会误以为,她是个真正的人类。
但这还不足以解释她身上的所有疑点,就比方说那柄因为不知道浸染了多少妖血,从而沾染上冲天煞气的桃木剑,像是自己这样的血统纯正的妖怪,光是碰到剑柄,估计皮肤都会立刻被灼伤。
可看那僵尸的样子,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这很奇怪,要知道,哪怕她再怎么刻苦修习人类的法术,可妖怪终究是妖怪,没理由不被那种煞气反噬……
难道说……
“喂,僵尸。”九尾狐重新变成了白璟的样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你不该会是天师的尸体变成的妖怪吧?”
只是话刚一出口,就连他自己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愚蠢……上到皇帝,下至贫民,可以说,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些人在死后都有可能会变成僵尸。
可唯独天师,这类终身修习道法的人类,是绝不可能变成妖怪的。
果然,清秋冰冷的眼神已经替他否决掉了这个可能性。
“那柄剑是什么情况?”
白璟发问的同时,清秋也冷冷地开口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血?”
两人看着彼此,谁也不愿意先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在气氛即将再度降至冰点,白璟身旁漂浮着的狐火蠢蠢欲动,清秋手中又出现了一张符咒的时候,一阵清脆地拍打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二人抬头,看向头顶的那轮圆月。
一只黄色的千纸鹤,正从高空中拼命拍着翅膀,向着二人俯冲而来。
白璟眉头一挑,伸手就要接住它,却不成想,那不开眼的纸鹤忽然拐了个弯,就这么落在了对面清秋的手心里。
清秋犹豫片刻后,熟练地拆开了纸鹤。
纸的正中心,写着一行略显潦草的字。
“大人不记小妖过。”
“喂,他说了什么?”白璟踮着脚,想要看清纸上写了什么。
“他说,让你解开幻术,出来详谈。”清秋把纸鹤重新叠好,面色如常地说。
“真的假的?”白璟并没有注意到,他面前的女人在低头将纸鹤收进口袋的时候,眼底闪过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见清秋一副“你照做就是了”的表情,白璟虽然不爽,但还是对着月亮,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脆响。
两人同时睁眼,在看到了彼此的脸后,又同时别过脸,看向方桌一侧的那张新面孔。
“欢迎回来。”
清秀的年轻人,晃晃手里水笔,向二人致意。
……
“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犼有神通,口吐烟火,能与龙斗,故佛骑以镇压之。”——《续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