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方舟 042.地狱星接触

幻影号出发四年零两个月。

距太阳系2541光年，暗峦六。

「暗峦六星系是一个F型主序星系，三到四个中等规模陆地行星与一颗巨行星围绕暗峦六旋转，其中一颗陆地星球上有大片的液态铁金属海洋，我们将其称为地狱星，这里的地表温度长期在2400摄氏度左右。」

「由于这个恒星系的星云无比稀疏，曲向探测可以十分清晰的查明各个星球上的情况，我们试探着发出了几道中微子束，没能发现其他异常状况，但是在星球表面探查到了极高的辐射数值。」

「这很不寻常，我们认为这里有可能爆发过一场战争，在恒星与行星之间几个亚光速单位的距离上，漂流着大量的尘埃物质，这里面的成分是铁钛合金与一些磷元素，我们怀疑这些星际分子不是自然形成的，有什么东西攻击过这里。总体而言，暗峦六目前是一个安全的星系。」

「幻影号将继续履行使命，人类万岁，人联荣光永存！」

——幻影号探索日志124。

……

这颗星球的状况太恶劣了，有些不同寻常。

沈恒敲下最后一个字，他认真的观察着下方的极端暴风，这颗星球的风速能达到每分钟1276米，而且在灰色暴风附近的风速还能更快。高达几百米的巨大风暴狂暴的席卷而过，就像是被炮弹捶打过的地面那般，这里此起彼伏的沟壑让人想起了凡尔登的猩红天日。

又是一个满目荒凉的世界，沈恒本来是这样想的，就跟很多个差不多的枯萎世界一样，这颗暗红色的星球也是又一处宇宙的失败作品，丑陋荒芜。这里的地壳上充斥着硅矿石和混乱的风暴，毫无残存下去的价值。

“不太对劲啊，沈恒。”祝泉点燃了一根香烟，这种电子香烟已经是可以自燃的高科技了，他对这些玩意儿还不太适应。

这根香烟在驾驶舱里闪烁出暗红色的亮光，跟操作面板发出的光芒一起映亮了祝泉的脸。

“怎么，你也觉得有啥不对劲了？”沈恒说道，他抬手取下了一个温度记录器，确保测量数据没有差错。

祝泉道：“没错，你瞧我们脚下这颗星球，那片金属海洋太惊人了，就像是有一大块星球表面覆盖的那么大的铁，像是融化雪糕在星球表面融化，这根本不是自然能形成的吧？”

沈恒以为他能做出更多猜测，但是祝泉的下一句话似乎有些危言耸听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铁原本都是覆盖星球的城市什么的东西，被什么东西炸成这个样子，温度还保持着这样夸张的程度？”

沈恒摇头：“小泉同志你想多了，我们测定了这里的地壳，没有什么受损的迹象，更何况真的有什么文明遗迹，它也不可能形成一片金属海。”

这可太吓人了，祝泉弹了一下烟灰，他跟旁边的沈恒在这片广袤虚空里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走吧。”祝泉深吸两口，把剩下的烟抽完，然后把烟蒂按在了烟灰缸里，示意沈恒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在这个恒星系附近补充了聚变引擎所需的氢元素后，幻影号调转船头，准备在沈恒的设定中飞向下一个星系了，他把这里标记为了安全星系，那个绿色的按钮，以提醒后面的人联飞船这个星系的性质。

但是命运弄人，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暗峦六的前几分钟，幻影号上搭载的生命信号器却突然剧烈的响了起来，就像是产房里孩童喧闹的哭声。

祝泉和沈恒两人都惊讶到目瞪口呆，在飞跃了差不多能有一百光年的距离后，他们这两年旅行中首次碰上了生命预警。

而且这响声是如此剧烈，让他们的皮肤几乎是瞬间便起了一层浓密的鸡皮疙瘩，两人均是怔怔地注视着闪烁的红光。

很快，电脑AI智能机械音自动提醒道：“请注意，自动测距系统已经打开，距离0.3光年，有超速飞行物体移动，警报等级提升为二级。”

“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祝泉率先反应过来，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连忙喊道：“老沈！快点动起来！把通讯器打开！”

“快快快！过载防护模式，引擎调整到亚光速五级，曲向雷达阵列就位，我们锁定那个目标了，跟上去！”

沈恒惊恐异常，他迅速打开了几个全息按钮，启动了科研船的主动探测模式，几个天线阵列组和曲向雷达对准四周的三维空间开始了全方位扫描。最后他们果真定位了一个异常的能量生命源，但是它以极快的速度移动，显然超出了正常自然现象的速度范围。

曲向监听阵列不仅能被动探测到星际飞行物产生的空间波扰动，还能探测到全频率电磁波和光电-热能反应。

这也被称为全属性探测，并且用定位和图像两个模块，把目标的位置方位状态，全都在一张三维全息星图上显示出来，在高级协助AI的辅助处理下，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在这个仅仅几秒钟中的探测下，幻影号的高级AI就已经给出了判断。

星际空间内有一个速度介于光速和宇宙低速之间的飞行器正在快速运行，由于具备自然界不可能存在的电力-热能反应，这被判定为一个智能飞行器！

“我操！抓住它了！”祝泉目不暇接，呼吸急促的注视着星图上显示出的飞行物，嘴里大吼大叫：

“0.4倍光速……0.5倍光速，这个数值还在增加……真他妈恐怖，这东西应该是……！”

祝泉说到这里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跟沈恒面面相觑几秒钟，然后斩钉截铁的说：“是飞行器！AI的判断没问题。”

“是的，很有可能。”沈恒咽了咽口水，赶忙推动拉杆，进入了辅助自动驾驶状态，给AI下达了暂时隐蔽的指令，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跟踪标记。

然后他开始尝试搜集对方的情报，飞船保持着同步略快的速度朝着雷达上那个飞速在地表掠动的飞行器开去，并且开始用穿透性极强的中微子束，试图破解对方的内部结构。

幻影号打开了超载开关，聚变等离子推进器进入五级功率，沈恒按下了开关，在航行日志中留下了自己的声音：

“CNS幻影号启动五级亚光速推进，发现不明飞行物体，通报联合星基地，我们正在进入亚光速航行，暗峦六星系发现不明飞行物。”

幻影号的速度保持在光速的0.75左右浮动，他们的路线沿着地狱星转了一个弯，然后从空间的侧后方跟随对方做同方向机动，这能减少对飞船成员的负载，也能避免对方的飞行器突然转换方向，导致双方可能发生的电磁干扰。

那是一个幽红色的飞行物，两个尖锥构成了飞船的前端，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横杆相连，后方推进器位置衍生出两个还在旋转的红色光圈，这似乎是推动装置，正在向后方喷射某种超能燃料，成分疑似等离子体。它在黑暗的星空背景下延伸出一道弥漫的亮红色，像是黑夜中燃放的烟花。

“这个……外星飞行器？”祝泉对沈恒点了点头，后者有点紧张。

沈恒问道：“我们要继续拉近距离吗？我们的速度比这架未知飞行器要快。”

祝泉也不清楚，这同样是他第一次接触外星飞行器，别说他了，全人类都是第一次见到外星飞行器！

“老兄，你知道人联有个第一次接触法案，上面的规定是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要以人类优先的态度面对这些外星存在，这里已经是我们发现的世界了，就在人联的势力范围内！”祝泉快速说。

沈恒愣了一下，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我们刚刚发现这里不足三十分钟。”

“对，但是按照人联法律，这里已经被我们的科研船踏足，那这里就是我们的领地了，你明白吧，它们这就是一种入侵行为，我们得向他们宣称星际主权。”

祝泉说的声音不大，他也知道这件事情跟声调高低没关系。人联的第一次接触法案准许科研船在适当情况下做出一系列有利于本族的行动，包括对外星生物的研究和捕获，这意味着……

真他妈扯淡啊，沈恒心想，谁能吃人类的这套宣传，根本就无需开口了。

“这架飞行器不管是什么，我们都有义务搞清楚它来自哪里。”祝泉说了一句明白的话。

沈恒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按照程序校准了科研船上的武器系统，幻影号上面的两门自卫用蓝色激光发射器对准了前方的虚空，很快指示灯变为红色，这意味着幻影号的激光武器已经准备就绪，锁定了对方的船体，这种激光武器的传播速度是标准的光速：“抓住它对么？”

“注意观察，如果对方也装备了武器系统，那我们就放弃任务，太危险了。”祝泉说。

第一次接触！

太疯狂了，他们打算对那个不明飞行器开火，这个冒险之举是必须经过联合星同意批准的。

沈恒打开了通讯频道：“联合星基地，这里是幻影号，我们在暗峦六星系发现了不明飞行物体，疑似外星智能生物制造的飞行器械，我们用代号暂时称呼这种外星生命，「女巫」请问我们是否能开火，抓住这艘擅闯人联领域的外星飞船？”

超光速通讯器中的答复很快就抵达了：“这里是监听站1613号，幻影号，大元帅准许开火，击落那架外星飞行器。”

“人联荣光永存！”

沈恒有些情绪激动，在一系列预备机动结束后，双方的距离拉到了45万公里左右，这在宇宙的角度看来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随后他的手指伸了出去，果断的按下了科研船的激光武器，决定了人联第一次接触所使用的办法。

咻咻！两道明亮的高能光子束，裹挟着足量的高温高热，划破了阴冷的太空，狠狠地撞在了那架不明飞行物体的后部动力源。那里爆发出了一系列闪亮的灼热火光，像是黑暗中不起眼的一小只萤火虫。有什么东西从那艘飞行器的内部溅射出来了，看来这次攻击给了对方不小的伤害，一些被汽化的金属液体漂浮出来。

“击中它了。”沈恒说道。

“目标正在降低速度。”祝泉满意的看着数据，理论上来说，这次攻击应该融化了对方飞船的外部舰体，如果损坏了对方的内部系统，那保持这样的亚光速就足以消灭里面的生物了。

再一次爆炸结束后，幻影号一共攻击了两次，第二次最为致命，击中了那艘暗红色船体的后部光圈，这似乎损坏了对方神秘的推进系统，这让双方的距离加速拉近，三十五万公里！

二十五万公里！

十五万公里！

幻影号迅速靠近，而那艘身份不明的暗红色飞船则在减速。

终于，在地狱星火红大气的边缘，人联的血色飞船终于追上了这艘外星飞行器，幻影号发射的几个收纳无人机释放了牵引光弧，将对方的飞行器控制在原地，就像是被架在了虚空之中。直到双方的相对速度变为零，缓缓停在暗峦六星系的一角。

祝泉激动的说道：“好了，保持这个状态，幻影号警戒！”

沈恒站了起来，在后方的操作板上输入了一系列指令：“准备无人机登陆，在机械臂回收之前，我们得先看看外星朋友长什么样。”

第一次接触开始了，幻影号机库中的无人机群，朝着那艘暗红色弧形飞行器笼罩而去，整个人类联邦都在等待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