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起源 296. 往生之径

蓝色火焰烧成一圈，脚下的泥土变得松软，无数漆黑的手臂徐徐伸出，抓住任何碰触到的生人。

荒原蛮族尤其迷信，见到超自然现象便心生恐惧，甚至变得癫狂。他们惊叫着脸色吓得惨白，徒劳地挣扎。而脚下的泥潭越发稀泞，那些僵硬的手臂也死抠着生人的皮肉，根本就不可能松开。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勇士们，哪里还记得什么战士的荣耀。他们哭喊的样子完全是一群懦夫。徒劳地劈砍泥潭中的手臂，始终也未能伤及分毫。

大首领倒是站得远那么一点，又躲得及时，没有陷入其中。虎嚇捂着眼睛嗷嗷叫，正好也差那么一步，被好兄弟拉着退回安全的位置。二人的胆子没那么小，可能也是事不关己吧，才没那么胆怯。

他们观望着离奇的一幕，瞪大了眼睛惊叹。

而那些眼看要濒临死亡的勇士们，面目逐渐变得狰狞。就像落水的人那样，心中怀着不甘，极力地挣扎，试图将任何手边的物件一起拉入水底。

只见一刻钟的功夫，这群人腰部已经完全沉入泥潭。他们互相抓着，拿彼此当做救命的稻草。泥潭边缘的几个人还奋力伸着手臂去抓大首领。

而大首领，此刻也展现出领袖的冷酷和决绝。他没有丝毫施救的意向，含着悲悯和遗憾的眼神俯视着那些人。

迦兰德一言不发地站在当中，身体也跟着慢慢下沉。有一双略带血色的手缓缓抱住他。看这熟悉的袖口，轻易便能认出他来。

“万事通，带我下去。我需要暂时离开这里。”

万事通于泥潭中露出半张脸，苍白冷漠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

“遵命，我的主人。”

他拉着迦兰德，无数手臂也拥过来抓着二人向下用力，他们也缓缓沉入泥潭。

迦兰德憋着一口气，闭上眼睛。成为吸血鬼以后，他仍然需要呼吸。也可能是出于习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肺叶仍旧需要换气。尽管他的生命不再基于这种活动，他的大脑仍旧觉得这是必要的生命活动。

泥潭之中非常粘稠。迦兰德尝试者睁开眼睛，却立刻被涌入眼睑的淤泥刺激得流泪。微微张开嘴也有泥沙不断涌进嘴里。这泥潭里面真是呆一分钟都嫌多。

好在有万事通的手臂紧紧抱着他，带领着他游动。二人似乎在泥潭里面打转，迦兰德只觉得时上时下，头重脚轻得厉害。也说不清自己在朝什么地方游。一直到他一口气憋进了，张开嘴大口地吞咽泥浆，万事通才拉着他浮上去。

再一出来，眼前就不再是那个营地了，而是另一番洞天。

“请上岸吧，我的主人。”万事通毕恭毕敬地扶着他。迦兰德站在满是肢体的泥潭中，面前竟然有一道河岸，他向前用力，从泥潭抽身，爬上河岸。身上粘的泥浆迅速化为飞灰，一阵滚烫的热风袭来，迦兰德抖一抖身子，拂去尘土。他嘴里、鼻孔里也全是尘埃。一张口咳嗽得厉害。这种微微苦涩的味道，他倒是有几分熟悉。

这里空气燥热，好像是火堆旁边一样。二人站在一处狭窄的地方，手臂一侧有悬崖峭壁，一条细缝通往地心深处。此地给人的感觉甚是压抑，多呆一会都会崩溃。

回头再看，背后竟然是无穷无尽的泥潭，好似草原风吹着青草一般。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少年，从来也未曾见过“大海”，他的眼里，只有草原一样的绿色波涛。那些被抓的勇士们，他们和许多僵硬的活死人困在无尽的泥潭里，痛苦地挣扎。其中有人想上岸，又被周围的手臂拉着沉下去。

“他们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就是那样挣扎而已。”

“他们会‘死’吗？”

万事通摇摇头。“这里是往生之径，没有生死一说。带着灵魂的**进来了，就永远留在这里。”

迦兰德跟随万事通远离泥潭，又回头望了望那泥潭。

“这就是你平时所在的地方？”

“正是。”

沿着峭壁蜿蜒向远处看，似乎有微光；侧耳倾听，又好像有凄厉的叫声。迦兰德跟着万事通在峭壁边上行走。这里漆黑一片，暗无天日，视线极差。若不是远处传来的微光，就跟瞎了一样。

“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的住所。”万事通不紧不慢地回答。

二人沿着峭壁一直走，缓缓向上。看距离走了大半天的光景，来到一出广阔的高地。

抬头看没有任何天体，浓云翻滚，尘埃弥漫。目之所及，一片空旷，只有地平线的边缘泛着微光。

“这里好大……真奇怪。”迦兰德一边赞叹着一边又觉得费解。“你听到我的呼唤之后跑了多久才找到我的？”

“很久。我的主人。”万事通毕恭毕敬地回答，“但这里没有黑夜和白天，我没法用‘天’来作答。我只能告诉你很久。”

他停住脚步，仰着头回想：“你第一次召唤我的时候，我还在这里挣扎着摸索，花费的时间最多。后来我找了一处距离往生海最近的住处。每当心中泛起你的声音，我就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也需要跑很多天吗？”迦兰德都不大相信。

“对。如果我能确切地知道时间，应该有三五天的光景。”

“可是在我的感觉，好像喊一声你就来了。哈哈！”

迦兰德先是觉得好笑，继而又觉得失落。

“那么在你的感觉里，在这里又待了多久呢？很多年吗？”

“是啊，很多、很多年，也许有上千年了。”万事通长叹一声。

“长到足以令你忘记曾经的朋友？”

“……”

万事通沉默了一阵，才低声说：“我记得一些往昔的片段，也记得那些朋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不再重要。我生活在这里，也有很多有趣的事，他们并不晓得。”

二人沿着脚下模糊的路走着。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山坡。

“这里漫天的尘埃，我找了很多久才发现那个背风的地方。”万事通指着山坡，“我修造了一处居所。平日就住在那。”

说着，二人已经走到居所旁边。类似于一个原始人的山洞，门前用整齐的巨大石块装饰，移开石块，便能看到里面整洁干净的石质家具。

“天呐！这些全是你自己弄的？你怎么做到的！”

“我有的是‘时间’嘛，一点点打磨就是了。”万事通无奈地笑一笑。

这房间里惟一有点恐怖的地方，是一盏点燃的油灯，用一只枯槁的断手做成。指尖上燃着烛火，竟然散发着死亡的审美。

“这里真好。”

迦兰德笑呵呵地坐在石床上。万事通又挪动石门，完美地隐蔽好。

“我能在你这里睡一觉吗？”

“当然可以，我的主人。”

迦兰德也没客气，四脚朝天地躺下。石屋不是完全封闭的建筑，天花板上留有许多缝隙，还看得到天顶的乌云。迦兰德呆滞地看着外面，脑中时不时闪现平日里混乱的回忆。

能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如同隐士一样，远离了一切人类之间的纷争。一点也不奇怪，万事通竟然没有后悔成为血奴。他在人世间的烦恼肯定也不少吧！

“我很久都没有给你血喝了吧？”迦兰德想到这个，太久都没有饲喂血奴，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他划开自己的手腕，笑呵呵地伸向万事通。

本以为对方会很高兴，哪知道他大惊失色，急忙捂着迦兰德的伤口，低声警告：“此事万万不可！鲜血，会招引四方的怪物！”

迦兰德一愣。

他很快也意识到万事通的警告是何意。渐渐地，石屋外面传来各种生物嘶嚎的声音。连周围的墙壁都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