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新谈 第十三章 炫技

明月楼中，几位士族文人的密谋仍在继续。

北齐的政治中心在邺城，军事中心却在晋阳。如今晋阳真正的权柄，掌握在斛律光，段韶，高长恭等人手中。

“冯子琮那边，我可以有一番运作，让其作茧自缚。”卢公顺说道，他出自范阳卢氏，他与冯子琮有些交情，“晋阳方面，只要我等把握时机，一鼓作气将名分定下来。高长恭，斛律光等人一向顾全大局，在周国陈国的出兵的威胁之下，或许只得作罢，不会起兵反对。”

“那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应该还是要让琅琊王下决心。如果他到时候犹豫不决，瞻前顾后，那么这件事情，一定功亏一篑。”李孝贞说道。

“诛杀和士开的事情，如果成功，到时候我来劝说琅琊王，让他骑虎难下，不得不更进一步。”王子宜说到。

“子宜兄不可，若事不成，必将反害尔身。”房彦谦说到。

他们的谋划，还是借助别人的手去完成政变。

最后得到最大好处的人，也并不是他们，所以他们只要隐藏在幕后，不去涉及更多的利益，那脱身的机会很大。但是一旦扮演了关键角色，那要么直上青云，要么万劫不复。

“先让琅琊王下定决心诛杀和士开才行。”王子宜继续说道。“我与中常侍刘辟强之前曾去劝说过他一次，但是现在仍然不知琅琊王心意如何。”

李孝贞说道：“我倒是有一计，可使琅琊王决意除去和士开，不过...不过成功率一般，而且有些....有些有悖人伦。”

“且听尔意。”

李孝贞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大伙一听李孝贞所言，纷纷觉得有些过分。但是在这大齐宫闱之中，好像也不算什么。

换句话说，也不是不行。

“孝贞兄之计，倘若成功，琅琊王必将杀和士开而后快，但是如果琅琊王知道是你的谋划，估计恨不能将孝贞兄千刀万剐，万一因为此事被琅琊王忌恨，孝贞兄危矣。”房彦谦说道。

“额......你我所议之事，已是十恶大罪，再加点小罪过，那也无妨了。”李孝贞说道，

“此事当要做得隐秘。”

众人事情议定，约好下次聚集时间，各自散去。

王子宜并未打道回府，而是去找了高俨的长史高舍洛。

“......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人，用他的话，此事倒是有几分把握。”

高舍洛听到王子宜的来意，思索一番，想起了一个大概率能办成这个事情的人。

王子宜拜谢而去。

......

高俨又要进宫了。

从军营回来也没几天，他擅长樗蒲的事情不知为何就传到了高纬的耳中。

高纬听说了之后，也顾不得五日让他一进宫的规矩。高俨前两天才进宫拜见了一次太后，结果今天下午皇宫突然来人，高纬要他马上进宫，急不可耐，要见识高俨投骰子的绝技。

高俨只好召集侍卫，车驾从简，立即进宫。

到了显阳殿，还是一股温暖奢靡的气息。

屏风之后，果然高纬与一众宠臣正在玩樗蒲，有陆令萱之子秦州中正骆提婆，高密郡公韩凤，武卫将军高阿那肱等人，却不见和士开。

高纬一见高俨，连忙招呼道：“三郎总算来了，下次来别坐车，直接骑马！

我才知道你擅长樗蒲，我以前都不知道三郎有这一绝技！三郎什么时候学的？哪里学的？”

众人纷纷向高俨行礼问候，高俨也拱手后说道：“臣也没有玩过几次，说擅长谈不上，外面传闻都是言过其实，臣不过是善于投骰子罢了。”

高纬一听兴致更浓，投骰子的功夫，握槊，樗蒲之戏都能用上，要是他学会了这一手，岂不是想赢就赢？

“来来来，三郎快给阿兄露一手......”高纬迫不及待要见识见识。

高俨之后走到胡桌前，骆提婆让出位置，大家都想看看高俨的手法。

高俨故技重施，抄起筛盅一阵猛摇，果然如同上次一般，五个骰子排成一列竖在桌上。不过这次点数却不是全黑之数，三白两黑，勉强算个贵采。

不过这一手还是看得高纬目瞪口呆，“三郎三郎，你这投五木之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练成的？可否有秘诀与阿兄分享一二？”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高俨，指望高俨在皇帝的命令下说一下诀窍。

高俨可不愿意就把绝活儿给大家暴露，于是说道：“臣也不知，或许是天生的。”

高纬可不信：“三郎三郎，你莫要藏私，你要是教会阿兄这招，阿兄给你加一个食县干！”

北齐常用食干奖赏有功之臣，食县干，食郡干，甚至食州干。所谓食干制，一个地区的编户之民本来应该向国家服役所付出的劳力，赏赐给食干之人。

这个劳役可以用绢布代替，“一干”约合绢十八匹，十二户合纳一干之数，小县几百上千户，大县上万户，这一个县的食干一年可给高俨提供至少上千匹绢帛的收入。

高俨现在俸禄一年上千匹，他还有食邑五千户，一年上万匹绢收入，不过王府属官，小厮，家奴，在朝廷没有任职的，开支还是他出的，各种开销下来，一年也没多少剩余。

加个食县干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不过高俨还是不太愿意，他脑子一转，给高纬解释到：“阿兄，臣确实藏私，只是拿上筛盅，玩过几次就自然会了。”说着他又摇了一次，众人还是没有看出门道。

“臣在此小道或许确实有点天分，不然阿兄请看。”

高俨叫人摆上投壶，放在十步之外，然后开始了一场表演。

投壶中最强的技巧，就是箭矢投入壶内再反弹回手中，此技名为“骁”。

众人旁观之下，高俨的箭矢投入壶中，再弹回，高俨接住再投，众人目不转睛，只见高俨一连投了五十余下，甚至他自己在原地都没怎么动，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等高俨停手，众人纷纷喝彩叫好。

高纬这下彻底服了，这小老弟好像真没有藏私，只是真的很擅长这种事情。

他也被众人的情绪感染，跟着高声叫好。

“三郎竟有如此手法，阿兄信你没有藏私，今日让阿兄大开眼界，一会儿阿兄赏你五十匹绢！有朝一日，应让从兄们与你比试一番！”

高纬嘴里的从兄，也就是堂兄，则是广宁王高孝珩，兰陵王高孝瓘，这个高孝瓘就是高长恭。这两人也是非常擅长投壶。

众人也被高俨的手法震惊，看到投得好有助于增加与皇帝的亲密度，都在表示要一试身手。

高纬也开心得很，开出了二十匹绢的彩头。

这下大齐的开府，将军，散骑侍郎，黄门侍郎们，纷纷排队开始游戏。

高俨心中暗叹，这种国家不亡，可能有点天理难容了。

他向皇帝告辞，皇帝也不留他，因为高纬也兴致勃勃的参与投壶游戏了，要是多一个高俨，岂不是风头全在高俨身上了。

高俨刚要离开，当值的给事黄门侍郎李孝贞对高俨说道：“琅琊王今天已经入宫，走之前何不拜见太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