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承妆 第六十四章·糊弄

就算盛时是个傻子，也能看出眼前二人中必有一人带回来的是个假货，何况他向来自诩聪明，每日琴棋书画陶冶情操，可不是给这群下人蒙骗糊弄的。

他顿时铁青着脸，神色严厉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真当我是老糊涂了吗？”

方管事和肖管事都意识到事情不妙，一齐低下了头，暗自想着对策。

方管事决定先下手为强，赶忙道，“老爷，您昨儿不是让我去找被表少爷买通的婆子吗？人找回来了，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这样一来，肖管事的到来和动机就变得十分奇怪了。

盛时对方管事还是十分信任的，闻声盯着肖管事道，“你这又是唱得哪出戏？”

肖管事暗暗责怪自己多事，如今怕是不好收场。可是事已至此，这会儿退缩反而更受责骂，他索性硬着头皮道，“老爷，昨儿大小姐把我叫了过去，吩咐了一件事，说是老爷想要找到被表少爷买通的婆子……”

他话未说完，盛时便不满地‘哼’了一声，“此事我已经交给方管事去办，你们多什么事？”

难道是觉得他会包庇沈集，处事不公吗？

他更加恼火，语气也变得十分尖锐，“这个家到底谁说了算？”

肖管事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方管事则暗暗偷笑——让你们这些墙头草围着大小姐转，这会儿踢到石头了吧？

肖管事却是个机敏的，立刻道，“老爷误会了，大小姐是觉得方管事虽然勤快能干，可毕竟没跟着去隆昌寺，并未见过那婆子，怕一时三刻找不到人，反而耽误了事儿，要是让那婆子闻风而逃，再想找到就更难了，因此才交代我帮帮方管事的忙。”

方管事气得嘴都要歪了。

既然是帮忙，为何事先没有半句知会，直接就带着人来了？

他冷笑着说道，“为难大小姐体恤下人，只是人我已经找到了，不知肖管事带来的是什么人？”

肖管事一脸平静地道，“这就是被表少爷买通的婆子，住在隆昌寺下头的一个村子里，找到她着实费了些功夫。”

盛时打量了两个婆子一眼，一看就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村妇人，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才好。

他头疼地道，“婆子只有一个，你们两人各带回来一人，让我相信谁的话？”

这次不等方管事开口，肖管事便率先道，“老爷，口说无凭，眼见为实。这婆子毕竟是诓骗大小姐的人，不如将大小姐请来认一认，您自然就清楚了。”

既然是大小姐指点他办的事儿，如今出了情况，也只好请她出来收拾残局了。

盛时觉得这倒真是个办法，点头道，“也好，就将阿锦叫来问问吧。”

方管事顿觉不妙。

他最清楚大小姐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当然不可能帮自己说话。何况他找来的婆子的确是个假冒的，难道肖管事真找来了当事人？

可他去问大小姐的时候，又为何什么也不肯说呢？

方管事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没一会儿盛南锦便在甘兴媳妇的陪伴下过来了，她笑着向盛时行礼，“父亲找我来可有什么吩咐？”

盛时此时正一肚子火，不耐烦地道，“还不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人已经找到了，你帮着看一看，哪个是骗你的婆子？”

盛南锦闻声皱了皱眉，不悦地道，“父亲这是什么话，倒把我给听糊涂了。明明是表哥行事不端，怎么成了我的过错？”

盛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说自己重男轻女，虽说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可将来嫁到旁人家去，总归是个外人。沈集虽说是个外甥，但好歹是个男子，将来真遇到什么事儿，也能有个依仗。

他不自在地道，“让你认人就认人，哪里来得这么多话？”

虽说早就认清了现状，但盛南锦还是十分的伤心。她瞧也没瞧一眼，冷淡地道，“肖管事不是将人找来了吗？还认什么？”

肖管事的心立刻落定了下来。

倒是方管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抢着道，“大小姐，您看都没看，怎么就认出来了？”

盛南锦白了他一眼，“是我吩咐肖管事去找的人，难道还能有错？倒是你，从哪弄来个婆子糊弄父亲？”又冷冷对站在方管事身后的婆子道，“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合谋骗人触犯了律法？还不把她给我送到县衙里去？少不了一顿板子伺候。”

那婆子吓了一跳，扑通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大小姐饶命，是方管事许我五两银子，让我帮着出个头，事后就让我回家去，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大小姐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她又哭又嚎，直接把方管事给卖了。

方管事脸色苍白。

肖管事则一脸的得意。

这下连盛时也绷不住了，他冷冷地盯着方管事道，“你可真是当得好差事！”

方管事吓得跪倒，“老爷恕罪！我一心只想平息事态，解老爷的烦忧，绝不是故意诓骗老爷！”

他说得斩钉截铁，诚意十足。

毕竟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人，盛时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起来吧，以后再不许这样！”

方管事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盛南锦就猜到父亲会这样处置，她波澜不惊地对肖管事道，“一事不烦二主，就辛苦你走一趟季家，看看那边是什么态度，说些好话，提提往日的情分，好歹别让人家心中不痛快。最好想办法给徐妈妈递个话，问问季太太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过去给她请安，趁机将事情解释开。季家和盛家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总不好为这种小事生了嫌隙。”

肖管事等着盛时拿主意。

盛时没想到盛南锦会这样安排，他诧异地道，“你要去见季太太？”

盛南锦轻声道，“也得看季太太有没有时间见我才行。”

盛时冲肖管事挥了挥手，肖管事便带了婆子快步出了门。

盛南锦也干脆起了身，“父亲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女儿也先告退了。”

盛时‘嗯’了一声，眼见着盛南锦带着甘兴媳妇离开了。

他瞪了跪在地上的方管事一眼，“你可真给我长脸，还不站起来？”

方管事委屈地告起了状，“我也是没办法了。昨儿得了老爷的交代后第一时间去了澄碧堂，结果大小姐一句‘不记得’便把我给打发了，谁成想转身的功夫，又把事情交代给了肖管事，我担心季家那边有什么说法，就想着赶紧找个人先把事情应付过去……”

他啰啰嗦嗦地唠叨个没完。

盛时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我又没有责怪你。还不把这婆子给我打发了？”

方管事找来的婆子大概是吓坏了，哭哭啼啼个没完，鼻涕留得老长，看的人心生厌恶。

方管事恨不得将这成事不足的婆子一脚踢飞，闻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不给我滚出去！”

那婆子还以为今日要遭殃，听了方管事的话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