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承妆 第五十三章·落寂

沈集的确在翰华书院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后来盛氏嫌弃镇江府到底不如苏州府气派热闹，学者无数，读书的气氛也好，于是又花重金将沈集送去了苏州。

难道这位寻汌竟是沈集的同窗？

天底下还有这样巧合的事吗？

盛南锦支着耳朵倾听。

名叫寻汌的男子淡然地道，“原来是沈兄，我说怎么看着如此眼熟。不过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沈集当着旧时同窗的面，当然不好说自己是为了追一个女子才会冒冒失失跑到此处，只能故作从容地道，“我……我也是闲着无聊四处逛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此地。”

寻汌‘哦’了一声，“此处是去年新修建的，十分隐蔽，没想到竟被你找了过来。”

沈集厚着脸皮道，“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有幸遇见了寻汌兄。自从我去苏州府后，也有几年没见过你了，不知道寻汌兄这会儿在哪里深读？”

寻汌道，“在京都的宝华书院。”

沈集闻声十分羡慕，感叹道，“京都物华天宝，学子无数，乃是天下学问聚集的宝地，那宝华书院更有百年历史，历年中多有状元产出，寻汌兄有名师指导，再加上天资聪颖，想必下一科必定会金榜高中，扶摇直上。”

寻汌笑着道，“读书本是为了增长学问，至于能不能中，还要看天意如何安排。难得遇到沈兄，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如何？”

沈集走了这么远的路，早就口渴得不行，何况遇到寻汌，盛南锦自然也被抛到了脑后。他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快步走入凉亭坐下，“寻汌兄今日怎么会来隆昌寺？”

寻汌道，“陪家母来凑个热闹。”

沈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两人叙起同在翰华书院时的旧事，沈集道，“不知寻汌兄可还记得我们的一个同窗，名叫孙幸文的？我早前与他关系极好，只是离开书院后便断了联系，与他写信也从来不回，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寻汌道，“这你可问对人了，他也在京都读书，虽然不与我同一个书院，但也偶尔会碰面。他叔父如今在六部观政，今年年底多半就会擢升，孙幸文有他提携，出头之日就在眼前。”

沈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怎么旁人都有亲眷帮衬，唯独他什么都要靠自己？

要是能得到惠仲文的青睐，想必自己离平步青云也只差一步吧？

想到这里，沈集更加坚定了要娶到盛南锦的决心。

盛南锦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还在为他什么时候离开而揪心。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吧？

沈集缓缓道，“原来他也去了京都，难怪我往他的老家去信，始终是石沉大海没有下文。”

盛南锦心中却不这样想。

就算这个叫孙幸文的不在家，难道家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吗？既然收到了信，总该传给京都的他才对？可见孙幸文根本就没将沈集放在眼里，两人交好云云，或许只是沈集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沈集开始关心起寻汌在京都的情况，事无巨细地打听起来。

可惜寻汌始终是淡淡的，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让人难以亲近。

盛南锦忍不住想笑。

一旁的落寂急忙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可出声。

盛南锦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其中的利害。

凉亭里的两人喝了一杯茶，沈集的话才说了一半，便有下人匆匆从山路上跑了下来，“少爷，太太请您回去呢。”

寻汌‘嗯’了一声，“太太还说什么了没有？”

下人摇了摇头，“太太只催促您赶紧回去，旁的话一概没有交代。”

寻汌便起身道，“沈兄，难得有机会与你叙旧，只是家母之命不敢违，你也跟我一起走吧，咱们路上边走边聊。”

沈集还有些不死心，目光往远处的树丛中扫去。

寻汌故意道，“怎么？沈兄可是在找什么东西？要不要我吩咐人帮着一起找？”

沈集生怕被他轻视，哪敢说出真正目的，连忙道，“我初来乍到，有什么可找的？不过是觉得这里的景色不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罢了。”

寻汌道，“几年前我偶然路过这里，也觉得风景如画，便花钱修了小路，又在这里建造凉亭，就为了上山时有个落脚的地方。没想到沈兄和我想到了一处去，可见是英雄所见略同。”

沈集闻声很是高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美景，自然招人喜欢。”

两人正要离开，沈集又道，“这些茶具该怎么办？”

寻汌道，“搁在这里，一会儿自有人会来收拾。”

沈集不再多言，两人沿着山路而去。

盛南锦轻轻吐了口气，取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等沈集彻底走远后，落寂这才缓缓道，“小姐，咱们也出去吧。”

盛南锦答应下来，可刚要站起，这才发现蹲了这么久，小腿早就麻了。要不是落寂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非要摔在地上不可。

盛南锦尴尬地笑道，“有劳姐姐了。”

落寂道，“不敢当。”扶着她出了树丛，在凉亭内坐下，“小姐歇歇腿，然后再走吧。”

盛南锦点了点头，迎面吹来的山风清爽凉快，从凉亭向外望去，山下景色跃然于眼底，当真是美不胜收。

这个叫寻汌的人还真会享受。

歇了半晌，盛南锦觉得舒服了不少，便道，“姐姐，我得回寺里去了，要不然家里人寻不到我怕是要着急。”

落寂道，“行呀，我送您回去。”

刚刚有沈集在后面追着，盛南锦一路只顾躲藏奔逃，倒也没空多想什么，可此刻看着陌生寂静的山岭，她还真有些胆怯害怕，闻声没有推辞，一脸感激地道，“多谢姐姐，只是这里怎么办？”

落寂淡然地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些茶具罢了，搁在这里还能有人拿不成？”

盛南锦见她爽快，便不再多言，两人沿着山路往隆昌寺的方向走去。盛南锦有心和落寂说说话，顺便打听打听那个叫寻汌的身份，没想到落寂却人如其名，话少得可怜，问十句只答三句，而且通常都是答非所问。

显然是不想透露太多。

盛南锦见状也只好聪明地停下了口。

走到半路遇到了找来的三春和尺素，两人见到盛南锦齐齐地松了口气。

盛南锦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了事儿？”

尺素道，“是孔太太和孔小姐回来了，见您不在问起缘由来，听甘兴媳妇说完之后，孔小姐便觉察出反常，立刻命人去大雄宝殿找徐妈妈询问，得知季家根本没有派人来找过您，就知道肯定是出了状况，甘兴媳妇便吩咐我们出来寻找您的踪影。”

没想到孔冉如此聪慧，听说了个大概就猜到其中必有猫腻。

看来自己还是大意轻敌了呀。

见到了自己人，盛南锦心里便有了底气，回到隆昌寺的后门也不见沈集身边的贴身小厮，想是早就被叫走了。

落寂忽然道，“盛小姐，既然回到了寺里，我就不送您了，还得去少爷跟前儿复命。”

盛南锦道，“今日多谢你了，也代我向你家少爷致谢。”

落寂微微一笑，转身便去了。

尺素狐疑道，“这是谁家的人？看这身气派，倒不像个服侍人的丫鬟，仿佛是个千金小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