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承妆 第二百二十一章·所思

彭玲若有所思。

等回到家里，她立刻跑去找彭太太商量。

彭太太正为岳家下聘的事情忙得晕头转向，事情多如牛毛，实在让她腾不开手，幸好家里几个儿媳妇还算懂事，忙前忙后不说，还帮着出谋划策，这才不至于让彭太太累倒。

偏偏女儿是个不省心的，非但不听话，还总跟着添乱。

彭太太这会儿和婆子商量着菜式，既要面上好看，又不能做得太差，最好价格又能往下压一压。彭太太犯愁得不行，听说女儿从盛家回来了，她满脸无奈地对身边的婆子道，“你瞧瞧，这像是个要出嫁的人吗？活像个孩子似的，这怎么让人放心得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去了岳家可如何是好？岳家上上下下人口那么多，单是妯娌间的相处就是门学问，凭她这两把刷子，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呢。”

彭玲是彭家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自然被视作掌上明珠，除了父母之外，几个哥哥也拿她当眼珠看，因此将她养得不学无术，除了插科打诨外，正经的事一件也不会做。

可这会儿说什么也来不及了，难道还能从头教导一遍吗？

就算彭太太有时间，彭玲又能听得进去多少？

婆子轻声安慰道，“太太别犯愁，咱们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您看她的婚事如此顺利就知道了。何况岳家那头不是都放话了吗？等成了婚，就让姑爷到京都去读书，小姐也会一同去照顾，没了长辈在上头束缚，小两口在外过日子，不是更好？”

这么一说，彭太太原本忧愁的脸上总算多了几丝笑容，“或许这就是老人们口中常说的傻人有傻福？”

正说着，彭玲一脸正色地走了进来。

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吓得彭太太赶紧站起身，“怎么了？在外头受气了？”

彭玲大咧咧地摆摆手，“我是去盛家见阿锦，谁能给我气受？我们好好说了会儿话，她还特意留了午饭。我跟您说，她们家灶上的婆子肯定有秘方，拌出来的凉菜和别人家的味道不一样。”

彭太太强忍着才没有翻出白眼。

自己忙了一整天，结果小祖宗跑到外面好吃好喝了一天，居然还惦记上人家灶上婆子的手艺了。

天底下就没有比她更缺心眼的人了！

彭太太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给我小声点！家里上上下下都为你的事劳心劳力，你可倒好，做起了甩手掌柜！这要是给你嫂子听到，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不介意，真是个死没良心的！”

彭玲嘿嘿一笑，“嫂子们拿我当孩子看，才不会与我一般计较。”

彭太太无奈地道，“孩子？你马上就要嫁人做媳妇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呢？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彭玲眨了眨眼，不满地道，“哎哟，人家是来跟您说正事的，您怎么唠叨起了这些？”

彭太太疑惑地道，“你能有什么正事？”

彭玲便将盛南锦规劝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您说……我是给季家大小姐下个帖子好，还是亲自过去邀请她好？就怕我登了季家的门，她却未必见我，那可就尴尬了。”

彭太太不敢置信，“这是盛大小姐说的？”

彭玲点了点头，“她临送我走时还反复叮嘱，让我回来和您商量商量。”

彭太太道，“这还商量什么？你能这样想是好事，早先我就劝过你，是你说什么都不肯的。哎，看来你妈的话，还不如盛大小姐好用。”

彭玲撒娇似的抱住彭太太，笑着道，“瞧瞧您，您的话我也一样记在心上，哪句都不敢忘。您怎么还和阿锦吃起醋来？要是您答应的话，我这就收拾收拾出门去一趟季家。”

彭太太道，“这么急？不如明早再去。”

彭领道，“阿锦说季家的规矩大，季家大小姐早上还要去给季老夫人请安问候，再去见过母亲，这一上午折腾下来，怕是办不成几件事，我要是再去添乱就不合适了，下午最恰当不过。”

又是盛南锦说的。

彭太太早前并不太赞成女儿和盛南锦来往过密，主要是盛南锦的名声不怎么好，她生怕会影响了女儿。不过彭玲的脾气太过急躁，嘴又没个把门的，周围适龄的小姐都不怎么愿意亲近她，除了孔冉之外就没个说话的人了，彭太太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许了她与盛南锦来往。

没想到盛家大小姐居然如此懂事，还会在这些事上指点女儿。

这可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彭太太喜笑颜开地道，“她的话也有道理，我这就吩咐管事给你备车。你一个人去怕是不成，我跟你一起去吧。”

彭玲连忙制止她，“不用了！阿锦说我自己去的话，这就是晚辈的小事，自然不必惊动季老夫人和季太太等人，要是您也跟我一同去，季太太见您还是不见？季家大小姐要是不愿意来，当着您的面怎么好意思拒绝？简单的事，反倒麻烦了。您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彭太太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自己一把年纪，反倒没有个小丫头活得通透，不禁有些讪然，不自在地道，“也行，那就快去快回。”

等彭玲笑嘻嘻地出了门之后，彭太太这才失落的叹了口气。

婆子看出她的情绪不对，连忙出声安慰道，“您这是关心则乱，只要和大小姐有关，就没有您不紧张的。盛大小姐旁观者清，反而比您想得周全。”

彭太太点了点头，“早前没觉得盛家这位大小姐有多灵活，反倒横冲直撞，像个女李逵似的，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细腻，想事情也周到，倒是被人给小瞧了。”

婆子道，“可见这人还是得交往着看才行，不能从旁人嘴里听。”

彭太太道，“正是呢。”

她对盛南锦的印象大为改观，以后不论听谁提到盛南锦，总是不吝夸奖，倒也无意中帮盛南锦正了名，这当然是后话了。

过了一顿饭工夫，彭玲高兴地折了回来。

彭太太赶忙迎到门外道，“怎么样？季大小姐怎么说？”

彭玲冲进屋内，先喝了一碗茶，这才道，“季家大小姐没等我说完就答应了，季太太知道后也说要陪着来。”

彭太太又惊又喜，“当真？季太太也来吗？”她一脸高兴地看着身边的婆子，“要是季太太过来的话，刚刚定的宴席位置就要变一变了。”

她喜笑颜开，觉得天都明亮了几分。

季家在江浙一带很有名声，季太太肯赏脸光临，岳家也得高看彭家一眼。今后彭玲去了岳家，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她。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等到了下月初四这一天，季家大小姐由季太太陪着早早地到了，下车时刚好看到了站在彭家门前帮着迎客的盛南锦。她穿着一件浅茶色的百褶裙，明蓝色的褙子，头上简单插了两朵玉兰珠花做点缀，整个人看着如同清晨的朝露，淡雅又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