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师 序

1985年6月30日，我领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职称证书》。绿色人造革皮，中间是金色国徽图案，国徽之上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之下印着“职称证书”楷体金字。扉页上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人事部”带国徽的红色印章。授予单位：鞍山市人民政府。证书照片上加盖办公厅钢印。授予职称：统计师。

实际获得批准统计师职称是三年前1982年6月18日的事情；当时证书没有造出，今日是补发。

拿到了证书，不免又激动一回。在八十年代初，它的分量不亚于大学的毕业证书。那时候，无论是党政机关、科研教育单位还是工矿企业，知识和技术在社会上获得了人们空前的重视和景仰。令我感叹：四年统计学专业没有白念，二十多年统计工作没有白干；尽管它实际上是来得不应该如此之晚！

1963年，《统计工作试行条例》出台。其中，规定了统计技术职称。在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挂帅的年代，像我们这些在反右斗争中受过瓜葛的高等学校毕业的年轻知识分子，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提拔”。所以，看到《条例》中有了以知识和技术为主要条件的“统计师”等等技术职称，真好像看到了东方的曙光！

然而，“千万不要忘记”的阶级斗争愈演愈烈。四清运动从农村走进城市。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终于以排山倒海之势扫荡神州大地。本来在上层建筑中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我们，又扣上一顶“臭老九”小帽头。“工农兵”占领上层建筑之后，就是那些机关里的“老革命”也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也就光荣地走了“五七道路”。回到了十几年前走出来的农村。

下到农村，我并没有悲观。因为最高指示说的明白：广大干部下乡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教育好了，或者教育的时间到了，自然有毕业的一天。

这一天在我下放十七个月时，毫无思想准备，到来了。当时，市统计局回来三个人：一个综合科科长，两个统计专业大学生，都是统计业务骨干。谁都明白，这，一定是要恢复统计局。回到市里之后，经过几个月的“阶级斗争”实践考验，开始安排工作。由于本人不是**员，当时设在计划革命委员会的统计组没有要我。分配到人人都羡慕的财政局。

1974年，政府机关逐渐恢复。一天，统计局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王局长突然来到财政局。他对我说，组织上找他说过，让他着手组建统计局。他诚心要求我回去。此事，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可是，我还是回去了。道理很简单：舍不得丢下统计工作。

岂不知，阶级斗争并没有完结。造反派知道王局长要组建统计局的信息，再次向“走资派”发起决定性攻击。王局长再次落马。他只好在工业科当一名“统计员”。当然，这并没有影响我在统计局发挥骨干作用。在全国统计工作走入正轨之后，我理所当然地取得了“统计师”的称号。从此，我借着“文革”后的东风，在“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人类能上五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革命的二十世纪就要结束的时候，走完了无愧于革命事业的革命道路。

我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经历了、看到了身边世界的演变过程。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许许多多事情，值得记录，值得回味；形形色色的思想值得切磋，值得探究。我在想，我能够以统计师的目光去观察、记录、整理、分析、研究以往的故事吗？

我打算从童年到老年，分成四部分记录一些自己自认为有趣的事情。初步设计为：霜降以后，十载寒窗，赤炽岁月，与时俱进。

我多么希望与我同时代的同仁们，和我共同回忆，共同创造一个快乐的暮年时光！

（2008-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