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六十四、回家复习

周际打开一看，果然是沈至洁提醒他父母要来劝他的微信。周际想了想，回复了一条：对不起啊，我才看到。

沈至洁：我爸妈已经走了吧？

周际：你怎么知道？同时发过去一个惊讶的表情。

沈至洁：我爸大约在一个小时前给我打电话，问了一些你的情况，说是受你爸所托，要和我妈去好好劝劝你。所以我就第一时间给你发了微信。可惜你一直没回。而我爸向来是行动力非常强的一个人，以他的习惯，肯定打完电话就去找你了。现在一个小时过去了，说明你们的谈话已经结束，那我爸妈当然就已经走了呗！

周际：你永远那么聪明。同时发过去一个崇拜的表情。

沈至洁：其实这和聪明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就是因为我非常了解我爸，知道他的做事风格。还有，就是时间也刚刚好。把这两个因素放在一起，就不难得出你们已经谈完话的结论。呵呵，仅此而已。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周际：还没想好。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爸妈。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

沈至洁：谢就不必了，只要你不反感他们就好。你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你自己决定就好。我想说的是……你……是否尝试过和你爸和解？

周际：还没想过。

……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话可说，就有些匆忙地结束了这次谈话。其实，自从沈至洁出国后，他们两人就基本上没了联系，周际只是在朋友圈里默默关注沈至洁的动态。而沈至洁要适应美国的学习生活，要结交新的朋友，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周际，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同学，朋友，不可避免地走出了她的世界，渐渐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向上的路各有不同，而向下的路都是相似的。从熟悉到陌生，从至爱到陌路……也是这样一个过程吧。

中午放学，郑好和艾婉莹结伴走出校门，见马军正等在外面。郑好匆忙和艾婉莹告别，一脸幸福地飞奔到马军面前。马军也不顾人多，亲密地拥抱了一下郑好，随后两人手牵着手，向马军的小店走去。

来到店里，郑好发现里面摆放杂物的一个小储藏间，不知何时已被马军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厨房。虽然空间狭小，但仔细看来，货架上各种调料、瓶瓶罐罐的应有尽有。电饭锅正在地上冒着热气，一张有些破旧的木桌充当灶台，上面的电炒锅也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旁边的菜板上，放着一碟洗好的西兰花……

“哇！”郑好惊喜地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马军，“这些都是你弄的？”

“那当然了！”马军一脸傲娇，“我吃饭可以随便糊弄，但怎么能忍心让我老婆也饥一顿饱一顿呢？老婆，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中午都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哎呀你住嘴！谁是你老婆呀？烦人！”郑好羞红了脸，嗔怒道。

马军却不以为然，一边动手炒西兰花一边厚着脸皮道：“现在不是，将来总归会是的。所以我现在这样叫你，也没什么毛病是不是……老婆——”

“我叫你乱叫！”郑好满脸幸福地捶了马军一下。

马军立刻夸张叫道：“哎呀……烫手了……”说完放下炒勺，把手放到嘴边不停地吹气。

郑好急忙凑过去，一脸关切地拿过马军的手看，马军却坏笑着顺势把郑好搂在怀里。郑好挣扎两下，不动了，幸福感满满地任由马军抱着。

在父母离婚前，郑好与母亲的关系就不是很好，母亲再婚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更差，与继父也基本没什么交流。她渴望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得到父母的关心呵护，而且越是得不到，她心里就越是渴望。

与马军相识后，这个帅帅的男孩子很快就博得了她的好感。两人在外面一起吃饭时，每次马军都顺着郑好的口味，郑好说吃什么，两人就去吃什么；一起吃米线或者麻辣烫什么的，马军也会把郑好喜欢的菜留给她吃；尤其在每月那几天特殊的日子里，马军每天中午都会给她准备一保温杯热水，并坚决不允许她喝冷饮，虽然天热得很；再有就是平常两人不见面时，马军更是一会儿一个微信，发些笑话或有趣的视频，有时直接就露骨地说想她了……

相识一个多月，郑好就深深地沉溺在马军营造的温柔乡里，无力自拔，也不想自拔。

两人嘻闹了一阵，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忽然马军的电话响了，马军拿起电话，看了一眼郑好，站起来走到杂物间外面的店里接起。郑好也放下碗筷，一边等马军一边有些好奇地偷听。

“哎呀太好啦！尹哥，谢谢你还能记得老弟，给老弟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那个什么，我手头一时没那么多钱，你容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哎，好好好，尹哥您放心，一个星期，您就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保证到时候能把钱凑齐……”马军接起

电话，背对着杂物间边说边用手比划。

马军的店本就小，里面的杂物间又没有门，所以郑好坐在里面不费力气地就能听清楚马军说的话。

片刻马军挂了电话，一脸兴奋地走过来继续吃饭。

“什么事啊？和我说说呗。”郑好有些好奇地问。

“没什么，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快吃饭吧，一会菜都凉了。”马军没接郑好的话茬，继续吃饭。

郑好嘴巴一瘪，一脸委屈地放下筷子。马军见状急忙道：“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我全招！”

“这还差不多！”郑好得意地拿起筷子。

“说来也没什么，就是我以前去广州进货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姓尹，原来也和我一样，是做手机贴膜的。后来走了狗屎运，傍上一个富婆，现在搞手机膜批发，发大发了。他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是他认识的一个生产手机贴膜的老板，因为赌博，把厂子输掉了，有几百万的库存低价处理。他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就问我要不要一些。”马军道。

“听起来是个好机会呀，那你要没要啊？”郑好问道。

马军有些尴尬地笑笑道：“机会绝对是个好机会，但我手头没有那么多钱，现在只能要三十万的货。唉，可惜了，这家厂子生产的手机贴膜我以前进过，质量挺好的，现在的进价几乎是以前的一半，要是钱充足的话，我肯定会多进点儿……”

“那你赶紧想办法筹点钱，多进一些呀？”郑好急道。

“是啊，我告诉尹哥了，暂定要三十万的，让他等我一个星期，看我到时候能筹到多少钱再说。”马军道。

“那你能有把握筹到多少钱哪？”

“唉，”马军叹口气道，“说实话，这些年我也是攒了一些钱的，但我家在农村，我妈又有病，去年一场大手术，把我攒的钱用去了一大半，所以我现在手头就只有三十万了。我家的亲戚……唉算了，不说也罢，混得还都不如我呢……”

“噢，是这样啊。”郑好情绪有些低落。

“行了，咱不说这事了，能进三十万的货，我已经很知足了！”马军说着，亲昵地用手指刮了一下郑好的鼻子，嘻笑道，“我都不上火，你上什么火啊？哈哈，现在就这么关心我的生意，将来你要是真嫁给我，肯定是个好贤内助。到时候咱俩强强联手，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郑好没有计较马军口无遮拦，有些自责道：“唉，可惜我也没钱，帮不上你什么忙……”

马军打断郑好道：“你瞎说什么哪？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女人的钱呢？再说了，你现在还是学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快吃饭吧，菜都有点凉了……”说完给郑好碗里挟了一块排骨。

看着体贴的男友，郑好在感动的同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感自责。

艾晓君因为上午有个会，开完十一点多了，没时间提前买菜，就和女儿到外面吃。两人一人要了一碗李先生牛肉面，外加一碟小菜。艾晓君有些感叹，心想这李先生牛肉面，这些年来价格一路上涨，从原来的几块钱，到现在二十块钱，而吃的人，看来没有丝毫减少。艾晓君承认，贵是贵了点，这简单的两面一菜，就花掉了将近五十块钱。但这牛肉和面的味道，的确不错。

艾婉莹只是埋头吃面。艾晓君挑起几个话题，女儿都没有接茬，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因为有了以前的事情，艾晓君夫妇现在就不像以前那样希望女儿能出类拔萃，将来有所作为。夫妻俩达成共识，女儿学什么样就算什么样，只要健康快乐就好，因此之后就不再提学习成绩的事。现在看来，女儿的成绩肯定又是下滑了。

艾晓君调整一下情绪，故作轻松道：“闺女，我看你情绪有些低落，是不是这次摸底又没考好啊？没事没事，尽力就好，名次和分数都无所谓，爸爸只希望你每天都能快快乐乐的……”

“爸，我能不能不去学校，在家复习呀？”

“你说什么？在家里复习……”艾晓君心里咯噔一下。

艾婉莹抬头看着父亲，目光坚定：“爸，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对学习不感兴趣了。要不是考虑你俩，我都不想继续读了。现在我一进班级，脑袋就嗡嗡响，痛得很，根本没办法学习，再这样下去我感觉就要崩溃了……”

“那这样，今天下午你照常去上学，我找时间和你班主任沟通一下，看看行不行？”艾晓君无奈道。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我们班主任哪？”艾婉莹急切地问道。

“就今天下午吧。”

“那好。”

看着女儿神情变得轻松，艾晓君心里一阵刺痛。他不明白，这才不过一年时间，以前那个积极上进，学习一度非常好的女儿跑到哪里去了呢？现在的女儿，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其实艾晓君知道，只要他

提出申请，班主任肯定会答应。倒不是班主任不付责任，实在是艾婉莹的状态令人担心。几天前班主任还特意找过艾晓君，和他说了女儿在班级的表现，以及存在的问题，希望他能多和女儿沟通。现在看来，女儿的问题的确有些严重。

那到底是答不答应女儿回家复习呢？其实，艾晓君夫妇虽然表面上不再给女儿压力，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希望女儿的成绩能上去，并最终考取一所好大学。因为他们知道，好大学之后就是好工作，紧接着就是好婚姻。没有好大学，之后一切就基本上是空谈。

其实说白了，就是艾晓君夫妇心有不甘。既然以前女儿的成绩能那么好，那就说明女儿的智商没有问题，只要女儿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那她完全有可能再创辉煌，并最终考取一个好大学。如果说女儿以前就一直平庸，甚至是个呆子傻子，那他们现在反而不会这么痛苦。

女儿曾给了他们无限希望，然后又亲手把这希望给毁了，这让他们无论如何难以接受。

而且，艾晓君知道女儿的学习成绩，从目前情况看一本是基本不可能了，将来能考个二本就好，实在不行宁可多花钱上三本。这是艾晓君的心理预期底线。可是现在，这孩子竟然提出要在家里复习。在学校有纪律强制，有学习氛围，有老师指导和督促尚且学不好，在家里没人管的后果就更加可想而知。何况，女儿又不是一个自律的孩子，如果放任她整天呆在家里，那明年高考二本就岌岌可危。

可是，女儿目前这种精神状态，不答应她，她再冲动之下做出蠢事怎么办？

说实话，作为父母，哪个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可眼下的情况，着实让艾晓君纠结不已。中午，艾晓君把女儿送回家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打电话和妻子商量这件事。妻子也没了主意，让他全权做主。两害相权取其轻。快到下午一点的时候，艾晓君终于作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答应女儿在家里复习。

下午，把女儿送到学校后，艾晓君直接找到班主任谈这件事。班主任慎重考虑后表示同意，同时建议艾晓君找个心理医生，对女儿进行心理疏导。因为她担心女儿的心理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艾晓君表面答应，其实并没往心里去。一是他并不认为女儿心理上会有什么问题，他想女儿应该就是厌学，也许在家里自我调整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至于达到需要找心理医生的地步。再者当初女儿离家出走回来后，他曾想给女儿找个心理医生，但女儿不同意，他不想因此再让女儿联想起以前的事，心里再度蒙上阴影。

孙政达去美国读高中后，基本上天天给艾婉莹发微信，讲他在美国的学习生活，有时也发一些搞笑的小视频，或是朦胧含蓄的表达类似思乡怀念等情绪的诗词句子等。艾婉莹有时秒回，有时不理他。渐渐地孙政达习以为常，不理艾婉莹的反应，每天照发不误。

这天晚上，艾婉莹破天荒地先给孙政达发来微信：我父母同意我在家里复习了。哈哈，我终于可以不用去学校啦！

孙政达秒回：什么情况？你上回说想在家里复习，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呢！说完发过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艾婉莹：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现在一进班级就头疼，根本学不进去。

孙政达：婉莹，我觉得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我让我姐帮你找个心理医生疏导一下吧？说实话，你现在这种状态让我挺担心的。

艾婉莹：我说你是不是闲的呀！本姑娘有那么脆弱吗？我也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有点不对，但是你放心，我能自己调解回来的。

孙政达：我来美国后才知道，学校里面对学生心理状态的关注比咱们国内要强多了。比如在我们学校，有学生父母离婚，或是比赛失利什么的，都会有专门的心理教师对学生进行心理疏导。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找个心理医生，尽快帮你把从目前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更好地备战高考。

艾婉莹：哎我说你烦不烦啊！我说自己能行就一定行！再说了，咱们国内哪像你们那儿啊，我现在在学校已经是“知名”人物了，要是再找心理医生，那唾沫星子还不得把我淹死！行了，别光说我了，你在那边也都挺好的吧？

孙政达：我啊，还行吧。现在就是上课有些听不懂，因为我们这里都用英语授课；另外口语也不行，和人交流还是感觉有些费力；还有就是吃的……不过你放心，我相信我很快就会适应的。

艾婉莹：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请你放心，我相信我也会很快调整好状态的。

孙政达：加油！接着发过来一个努力奋斗的表情。

艾婉莹也回了一个。

放下手机，艾婉莹叹了口气，呆呆地坐在书桌旁，虽然眼睛盯着书，却根本没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很不好，她也想过求救心理医生，但最终她还是想努力试一下，看自己能不能战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