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五十三、人在江湖

“现实中这样的事情还少吗？”顾天成重重道，“你呀，现在正处在热恋期，智商下降也不奇怪，等你过了这个阶段自然就会想明白了。”

顾小乔有些不甘心：“楚卓这个人，有野心是不假，但这也正是我欣赏他的地方。爸，您也不希望你未来的女婿是个平庸之辈吧？”

“我当然不希望他是个平庸之辈。但怎么说呢？这得分人，分情况。”顾天成重又站起来，在地上踱来踱去，“男人嘛，有野心是件好事。但一是野心不要太大，再就是不能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就什么都不顾，比如说这个楚卓。这样的男人，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把他掌控在手心里，否则，不要给他出头的机会。不然你将来肯定会后悔的。”

顾小乔一时无语。

顾天成走到女儿面前，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正色道：“小乔，说实话我有时倒希望你能找一个平庸一些的男人。这样将来你就不会有后顾之忧，全力干自己的事业。小乔，你要知道，爸将来还指望你接我的班，把天成发扬光大呢！我实在不愿意看到这偌大的家业将来改名换姓！”

顾小乔心里一热，索性也把话说开：“爸，我还以为您看好我姐，将来让她继承您的衣钵呢？”

“傻孩子，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爸爸的苦心呢？”顾天成道，“你姐资质平平，根本没有能力管好这么大一个企业。你姐夫呢？虽然能干，但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你姐根本掌控不了你姐夫，我就是将来把位子传给你姐，她也未必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将来就很有可能落到你姐夫手里。虽说夫妻一体，但对咱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夫妻之间面对的利益纠缠太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陷入到痛苦的深渊里去……”

“爸，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敢相信感情了。这……这未免有点太残酷了吧？”顾小乔闷闷不乐道。

“小乔，对咱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爱情有时候真的是一件昂贵的奢侈品，就算你拿你所拥有的一切来换，也未必能真正得到。”顾天成叹口气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所以有时，我倒希望你生在平常人家。闺女，你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顾天成敞开心扉，和女儿谈了良久。顾小乔听着听着，心态也由最初的质疑发展到最后彻底的信服。之后不禁冷汗涔涔，心想这段时间自己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切都让楚卓牵着鼻子走，竟然没有真正看清楚卓这个人以及之后的危险。可是怎么办呢？她是真心喜欢楚卓的。也许最好的方法，就是像父亲说的，要想把他长久地留在身边，那就要牢牢地掌控住他，不给他任何翻盘的机会和可能。

虽然这样做对楚卓未免太不公平。可是，楚卓对自己是真心的吗？如果她不是天成集团的公主，他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吗？顾小乔最痛苦的，就是她无法确定楚卓对她的感情里面，有多少是真情，又有多少是利益。

和父亲谈完，回到自己的房间，顾小乔拿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楚卓说这件事。她知道，楚卓是对她寄予无限厚望的，而这个项目，楚卓更是志在必得。

纠结了片刻，顾小乔还是拨通了楚卓的号码。既然早说晚说都要说，那还不如就按和父亲约定好的，尽早和楚卓把这件事说清楚。因为以楚卓的智商，哪怕晚一天，他都会嗅到里面的猫腻。

“亲爱的，怎么样，父亲同意了吧？”电话刚一接通，楚卓就热切地问道。

“这……怎么说呢？我刚和父亲谈完，这个项目，恐怕是不行了……”饶是打电话前，顾小乔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要真对楚卓撒谎，她还是有点慌乱。

但顾小乔毕竟是顾小乔，随即定了定神，以无奈的口气道，“就在今天上午，集团为这个项目，专门召开了一次董事会，绝大多数董事都反对上马这个项目。他们的顾虑，一是这个项目投资大，回报期长。二是咱们这是从盛世集团虎口夺食。虽然他们集团的规模没有咱们大，但他们毕竟在本地经营多年，尤其那个王四海，还是省人大代表，在当地政商两界人脉颇丰，能量不容小觑。你在那单打独斗，恐怕以后会有很多麻烦，稍有不慎，随便被人家抓住一个把柄，就有可能被赶走。这第三嘛……你也知道，咱们集团目前并没打算在北方大规模发展业务，当初要不是父亲极力坚持，集团也不会在春城成立分公司……所以，虽然最终决定权在父亲，但父亲这次不得不全盘考虑，兼顾一下其他董事的意见……所以最终，这个项目被否定了……”

电话这边，楚卓越听越气愤，越听越心凉。说来说去，还是顾天成

这个老家伙不信任自己啊！再有，就是顾小乔已经被洗脑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坚持无益，发牢骚也无用，楚卓努力平息下自己愤怒的心情，以惋惜的口吻道：“是这样啊？怎么说呢，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个项目，虽然前期投资是大了一些，回报期也有些长，但这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既然父亲不同意，那我只有无条件服从。”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亲爱的，你在那边再熬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我想办法说服父亲，把你调回总部，或者到南方的分公司去做经理，比你现在有前途多了……”

那边顾小乔挂断电话，这边楚卓气得就把电话摔到了地上，又把桌上的书和办公用品等一股脑儿摔得到处都是，接着又疯狂地踹桌子椅子门和墙……

发泄了一通后，楚卓坐在一地狼藉中间，彻底打消了对顾氏父女的最后一丝幻想。

该是考虑退路的时候了！虽然楚卓知道，只要他哄好顾小乔，他就可以不费力气地过上富足的生活。只是要过这种生活，他得时刻仰人鼻息，而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他要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公司，哪怕再小，也要自己说了算。更重要的是，孤傲自负如他，总相信有一天，自己会出人头地。

平静下来后，楚卓倒了杯红酒，打开电脑里面一个加密文件夹，随意浏览起来。这个文件夹里面，记载的都是身价千万级以上的单身女人的资料，是楚卓花了大价钱从网上买到的。楚卓知道，在目前情况下，想凭一己之力快速走上成功之路基本是不可能的，几率无异于彩票中奖。他已不能再等，再走平常之路。他需要的是捷径。而这个资料夹里面的女人，只要他能真正抓住一个，就足可以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是谁说的，只要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楚卓坚信自己不是猪，而是一条困于浅滩的龙，是一只无奈卧于平阳的虎，别说在风口上，哪怕只要有一丝微风吹过，他就会龙腾九天，啸傲山林。

杜逆和周际孙阡陌走进这家名叫“平常人家”的小面馆时，还不到上午十一点。店面不大，十张桌子，两大六小。见有人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神情有些憔悴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热情地招呼几人坐下。杜逆三人随便点了两个菜，三碗面，一边等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李哲把去派出所的情况反馈给王墨后，几人一商量，知道靠派出所是不行了，又不好再麻烦邱栋，于是杜逆和周际便自告奋勇到蒋三的小面馆一探究竟。孙阡陌闲着没事，又对破案颇感兴趣，便自告奋勇地加入到这个业余侦探的行列。

菜上来后，杜逆和周际要了两瓶啤酒，边喝边观察店里面的情况，却始终没有看到蒋三，只有那个女人和在厨房里忙碌的厨师。

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面馆里忽然一下子进来了七个年轻人，清一色的黑西服黑皮鞋小平头。这几人并没有坐大桌，而是一人占据一张桌子。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一人只要一碗面，外加一瓶啤酒。

期间有顾客进来，但一看里面有些诡异的情形，再加上只有一张空着的大桌子，便都匆匆离开了。而那几个人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一口啤酒一口面条，好像不吃到下午一点都不会结束。

女人敢怒不敢言，在屋里转了几圈后，拿着手机走到饭店外面。孙阡陌看了周际杜逆一眼，跟着女人走出门去，偷偷跟在女人身后。女人走到离饭店五十米左右的一个拐角，一边观察饭店门口一边拨打手机。孙阡陌装作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东西，经过女人时，正好电话接通，女人对着电话破口大骂：“蒋三，你个挨千刀的！那伙人又来饭店了！你说这正在饭口上，他们一来，这生意还怎么做？我告诉你，你赶紧想办法把那个高利贷还了，不然咱俩就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孙阡陌到前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绿箭口香糖，返回饭店时发现女人已经先回来了，正在吧台后面愁眉苦脸地坐着。那几个人仿佛没注意到老板娘的脸色，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就着面条喝着啤酒。

孙阡陌冲着二人使个眼色，杜逆结账，三人出得饭店，孙阡陌把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之后道：“看来这个蒋三，不知道什么原因借了高利贷，正被人家逼着还钱呢！”

“那些人就是来要钱的？我说呢，正在饭口上，他们一人占一张桌子，还叫人怎么做生意啊？看来他们要钱还真有一套……”周际接着道。

孙阡陌撇撇嘴笑道：“不过他们还算是挺文明的，不像影视剧里面打打杀杀的！”

“这只是他们要钱的第二个阶段，”杜逆看着二人，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来不怕你们笑话，当年我在外面打工，有段时间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和这些人一样被人雇用，专门去要账。”

“真的啊？！”孙阡陌有些吃惊地叫道。

“千真万确。”杜逆淡淡一笑道，“放高利贷的人往回收钱，一般来说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借钱的人刚过期没还上，他们打电话，基本上是好说好商量，也会给一到两天时间宽限，如果到时候借钱的人还不来还钱，那就进入到第二个阶段。有生意的，比如这个蒋三，他们就派人来扰乱生意，让你无法正常经营；或者有讲究一点的，一伙人在店外一字排开，不吵不闹，也不影响你正常做生意，就是起到一个震慑作用。有单位的，他们会派人去单位找，但并不十分张扬。同时，他们也会联系借钱人的直系亲属，连哄带吓，逼迫借钱的人还钱。总之在这个阶段，他们一般还不会使用暴力，或者把借钱的人逼上绝路。但是接下来，如果借钱的人还不还钱，那就进入到第三个阶段，暴力催收。这个阶段发生的事情就和你们在电视或书本上看到的差不多一样了……”

周际听得目瞪口呆。孙阡陌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了想道：“看来这个蒋三肯定就是那个窃贼了。”

“是啊，他欠了高利贷，有作案动机。”杜逆赞同道。

周际打了个酒嗝道：“那接下来就是我们怎么才能找到证据，从他身上打开缺口的问题了。”

“这还用你废话！”孙阡陌白了周际一眼，“说说吧，你有啥好办法没有？”

周际看一眼孙阡陌，讪笑道：“有你这个女福尔摩斯在这里，还哪里用得着我呀？说吧，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办法？”

“那还用你说？本小姐早就想好了办法，”孙阡陌傲娇地扬扬头，看着周际道，“不过还得需要你帮忙。”

“我？我能帮什么忙？”周际不解，一脸困惑地看着孙阡陌杜逆二人。

杜逆看了孙阡陌一眼，笑笑道：“当然是要你找那个邱栋帮忙了。”

“我是这么想的，”孙阡陌看着杜逆点点头道，“我们先找到蒋三，然后请邱栋帮忙，让他和那个放高利贷的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少还一些利息，或者就还本金。作为交换，蒋三得如实把在酒店盗窃的事情说清楚，并同意做证人。”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那个蒋三能同意吗？据说盗窃金额超过两千好像就要判刑的……”周际有些担心道。

“他应该能同意。关键是邱栋能不能摆平放高利贷的人。”杜逆道，“你想啊，现在蒋三被高利贷逼得不敢回家，生意也做不成了。如果他再不还钱，那人家可能真就使用暴力手段了，那他或者家人就有可能受到伤害。这是其一。其二，那个丢东西的女人你们也见过，一身假货，所以她丢的手机未必能值多少钱，再算上折旧，就更不值什么钱了。而且现在人们出门，基本都不带现金了，所以算起来也就三五千块钱吧，在这个额度内，如果犯罪嫌疑人自首坦白，并积极退脏，应该可以免于刑事处罚……”

“对对对，是这样的。”孙阡陌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们看，这里有两个条款，一是自首坦白的；二是积极退脏或有立功表现的，都可以作为免于刑事处罚的依据。所以，只要邱哥那边能摆平高利贷，那蒋三肯定会答应。”

周际挠挠头，有些为难道：“据说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背景大得很，恐怕不是邱哥一个普通警察能动得了的……”

“咱们也不是要把放高利贷的人怎么样，就是让他们放蒋三一马，只还本金或少还一些利息。他们毕竟游走于法律边缘，对于警方还是应该会有顾忌的。所以我想应该能行。”孙阡陌边说边看着杜逆。

杜逆想了想道：“这个也不太好说。怎么说呢？就像周际说的，现在放高利贷的人，背景有时大得我们无法想像。我在快递公司的时候，一个同事的哥哥打黑彩，陪了十多万不说，还欠庄家十多万，实在还不上了，庄家那边追得又紧，于是找他们区里一个当支队长的公安朋友帮忙。你们猜怎么样？愣没好使！你们想啊，一个区公安局的支队长，权利大得很哪，但人家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那个支队长仔细了解了一下，对我那个同事的哥哥说，赶紧想办法还钱吧，人家后面的势力太大，不是我这个级别的人能说上话的……”

“是这样啊……那我们还是不要麻烦邱哥了，不然到时候会弄得他很为难。”孙阡陌无奈道。

“也是。邱哥性子直，人又孤傲，让他去求那些人，啧啧，还是算了吧。对了，什么是黑彩啊？”周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