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五、英雄救美

八点多钟，人民大街长江路和重庆路中间的黄金商圈地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里是省城最繁华的地段，一些知名大公司大银行等驻省城分部，或者在省内有影响的企业总部基本上都在这里。王四海的盛世集团也在这里，而且位置绝佳，正好在十字路口的东南角，坐北朝南，交通便利，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

王墨把黑色的Q7停在大楼旁边，并没有马上进楼，而是信步来到大楼对面的马路边，观赏一下周边景色。昨晚王墨没怎么睡好。他知道，母亲是有些神经质，但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何况给母亲提供信息的，是母亲费尽心机而又不露痕迹地安插在父亲身边的亲信。王墨决定亲自去父亲公司，看看这个苏媚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抬眼望去，盛世集团整栋大楼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令人眩目的光。虽然外面的装饰因为时间长了显得有些陈旧，但在这片大多是新建的楼群中依旧很显眼，看上去依旧霸气非凡，诉说着曾经辉煌的过去。

王墨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街道两旁行色匆匆的人群，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

这幢大楼，是父亲当年一手建造的。这楼内的公司，也是父亲一点一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强，直到发展成今天这样的规模。而他，作为父亲的独子，如无意外，将来注定是要接父亲的班，掌管这里的一切的。因此，他才在父亲的授意下，去国外学习金融，并打算在毕业后到五百强的企业去历练，目的就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把公司做大做强。

王墨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正打算过马路进楼，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女人，纯白色的中长款毛呢外套，显得朴素大方而又不失庄重，黑色的紧身裤显得腿部格外修长，再走近时，王墨发现此女五官精致，比例恰到好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

这年头千篇一律的美女很多，有气质的却非常少，这位美女无疑是个中精品：高贵冷艳之间忽现纯朴亲和，冰清玉洁之外又见旖旎风情。王墨看得不禁有些呆了，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盯着一位美女看是有多么的不礼貌。或许是看王墨花痴的样子可笑，美女经过王墨，走了几步后，蓦然回首一笑，齐肩长发随风飘舞，遮挡又露出一张飘忽迷离的笑脸，恍若绝美的梦境。

那一瞬间，王墨感觉时空仿佛静止，不由赞叹古人诗句的精妙：回眸一笑百媚生。何止百媚，简直是千媚万媚！不禁又想，等会见到的那个苏媚生会是什么样子呢？既然能叫媚生，长得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王墨情不自禁地回头观望，见那女人径直向不远处的星巴克走过去，看样子是去吃早点，或者买杯咖啡。

“就是这个狐狸精，给我打！”

“你个臭不要脸的小三，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

“啊……”

王墨正在猜测美女的意图，忽然看到两个凶悍的大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美女，其中胖大妈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美女捂住脸，发出一声惨叫。瘦大妈趁机抓住美女的长发，使劲踢了几脚。美女边叫边挣扎：“我不是小三，你们搞错了！快放开我！”

人群很快围拢过来，胖大妈和瘦大妈配合默契，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只几个回合，就把美女制服在地上。胖大妈一脸横肉，“呸”的一声朝美女吐了一口：“来，大家伙都看看，就是这个狐狸精、破鞋，仗着有一副漂亮脸蛋，就恬不知耻地去勾引人家老公……”

瘦大妈使劲向后拽美女的长发，迫使美女仰起脸，美女急忙用手护脸，胖大妈又是一个嘴巴：“现在怕丢脸了，怕丢

脸你当初别勾引人家老公啊！怕丢脸你别和他上床啊……”

人越围越多，有的起哄，有的拿出手机拍照，胖大妈见状愈加兴奋，“刺啦”一下撕开美女的大衣，扔到一边，又去撕扯里面的毛衫，挣扎中美女洁白如玉的肚皮和腰部时隐时现。

人群愈加躁动，王墨再也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喊：“住手！”

胖大妈一惊，看清只有王墨一个人，又是个毛头小子时，又恢复了凶相，松开手站起来，斜眼看着王墨：“你谁呀？这是我们的家事，一边呆着去！不然小心我连你一块收拾！”

中国大妈的战斗力，向来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惊天地泣鬼神的，王墨生怕一不小心脸上就会留下几道划痕，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陪笑道：“那个大妈，有话好好说，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胖大妈已然看清王墨是银样蜡枪头一个，更加嚣张跋扈，双手叉腰，唾沫星子横飞：“过分？有什么过分的？对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小三来说，杀了她都不为过，我们这还算轻的咧！哎对了，你是她什么人啊？替她出头……”胖大妈随即眼珠一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表情夸张地大声喊，“你该不会是她养的小白脸吧？！哎大家伙都来看哪，这个女人给别人当小三，然后又用当小三挣来的钱养个小白脸，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围观的人“轰”的一下炸开了锅，嘘声哄笑声四起，王墨情急之下心一横，正色凛然道：“这个女孩是我女朋友，她从未给任何人当过小三！如果你们还要纠缠下去，我就只有报警，到时候只怕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墨说完掏出手机作拨号状，瘦大妈有些惊慌地看胖大妈一眼，松开了拽美女头发的手，美女趁机站起身，躲到王墨身后。

胖大妈非但不买账，反而变本加厉：“报警？好啊，你不说我倒忘了，赶紧报警！我还就不信了，警察是替我们受害者伸张正义，还是给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撑腰！”

“什么奸夫淫妇啊，你这是在侮辱人知道不？小心我去法院起诉你诽谤！”

“起诉？你去啊，吓唬谁哪！我呸！说我侮辱你？我就侮辱你怎么了？侮辱你，老娘我还要挠你呢！”胖大妈说完双手彪悍地向王墨的面部招呼过来。

王墨气势矮了下来，边用手抵挡边往后退，生怕脸上着了道：“那个大妈，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实在不行咱们走法律程序……”

见王墨嫩雏儿一个，胖大妈更加嚣张，瘦大妈见状也冷笑一声，加入战团。

王墨正不知所措间，美女突然拉住他的手，大叫一声：“跑啊！”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胖瘦大妈对视一眼，四只九阴白骨爪同时向王墨两人袭来，只听“刺啦”一声，王墨感觉左边胳膊一凉，大衣袖子已被扯掉。王墨缓过神儿来，顾不得衣服，使出吃奶的劲儿拉着美女拼命往前跑。

两人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身后胖大妈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越来越远，在一街道拐角处，美女脚下一滑，“哎哟”一声倒向王墨，王墨急忙揽住美女，两人停下来大口喘气。

王墨扭头看向来路，确认两位大妈没有追上来后，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我的天哪，总算安全了！”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姿势不雅，尴尬地相视一笑，急忙分开。美女拢了拢头发，看着王墨道：“谢谢你啊！刚才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我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唉，想想都后怕。”

王墨摆摆手，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回答。他这算什么？这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小三？如果不是，那他这样做可以算是

见义勇为，或者英雄救美；如果真的是呢？那他这样做又算什么？是助纣为虐？不对，是别有用心？也不对……

见王墨不语，美女自嘲一笑：“哈，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是小三吧？”

见心思被说破，王墨尴尬一笑：“哪里哪里，像你这么有气质的美女，怎么会给别人当小三呢？不会的不会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该不会是为了安慰我吧。”美女歪头看着王墨，调侃道。

随着美女冷静下来，王墨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让他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美女应该真的不是小三。

想到这里，王墨也轻松下来，笑了笑道：“我宁愿相信我是英雄救美。”说完脱下身上的大衣，帮美女披上。

美女看着缺了一只袖子的大衣一笑，表情越发妩媚迷人：“和你说实话吧，我真的是被小三了。”顿了顿，又露出调皮的神情，“哈哈，越描越黑了！不过……怎么说呢？即使我真的是一个道德有缺陷的小三，我也会有我做人的底线。”

“我相信。不过请你放心，即使我真的是英雄救美，也不会要你以身相报。”王墨终于恢复了幽默。

两人相视，禁不住同时大笑起来。

周西城其实并没有应酬，而是利用上午时间去周际的学校了解一下情况，以便他进一步了解儿子。因为对于下午的谈话，他可以说一点把握都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觉得儿子越来越陌生了呢？昨天在网吧，有一刻他甚至都觉得儿子仿佛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路人，与他固有的对儿子的认识截然相反。儿子对于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

这种感觉让周西城感到悲哀。更让他感到悲哀，甚至颜面扫地的是，通过对几个老师的了解，他才知道这一学期以来，儿子每天不是翘课就是在课堂上睡觉，再不就是迟到早退，挂的三科自不必说，过的几科也都是踩着分数线，勉勉强强通过，可以说成绩是整个一团糟。

儿子的辅导员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周际对所学的专业根本没有兴趣，希望家长能重新考虑孩子的未来。

周西城坐在沙发上，边等儿子边想上午的事，心情十分低落。这种失去对事物掌控的感觉令他十分懊恼，甚至痛苦。

周际进得屋来，不等父亲开口，直接摊牌：“爸，我决定退学，来年重新参加高考，选一个我喜欢的专业，或者去技校也行。”

“还是想当一个厨子吗？”周西城哂笑。

周际不卑不亢：“不是厨子，是厨师。爸，请您尊重这个职业，也尊重我的选择。”

周西城“啪”地一拍茶几，愤怒地站起身来，想要发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发，最终，他挥舞的手臂慢慢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灵魂和骨头一样，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这就是你最终的决定？你真的想好了？”过了半晌，周西城仍抱着一丝幻想问道。

周际斩钉截铁地回答：“我都想好了，这就是我最终的决定。”

“那好，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周西城重又愤怒起来。只不过这种黔驴技穷后气急败坏的愤怒一点力量都没有，仿佛一记重锤打在了棉花堆上。

周际毫不妥协：“随便你怎么想。对了，回去我就不在家住了，我想和姥姥姥爷住一段时间，我想他们了。”

岳父母就妻子一个女儿，而妻子的早逝，和他多少也有些关系。每每想到这些，周西城就愧疚不已。唉，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周西城无力地挥下手，闭上眼睛不再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