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一五五、心理障碍

窗外，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忙，为自己的目标努力。

艾婉莹的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一想到回学校学习，进班级，面对那么多的同学和老师，她就禁不住产生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虽然她也知道，在她这个年龄，学习是第一位的。

她也知道父母的担心和无奈。

但她目前还克服不了这个心理障碍。

所以她很痛苦。

孙政达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艾婉莹，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失落，还有一丝丝痛苦。

孙政达暗自叹了口气，想了想硬下心肠道：“婉莹，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部名叫《香水》的电影，你看了没？”

艾婉莹平时看过不少关于香水的电影，只是对这部非常排斥。在简介中，主人公为了留住少女的体香，不惜将她们一一杀死。这让艾婉莹感觉很不舒服，甚至反胃。

所以她一看简介，就不想看这部影片了。

“这部电影拍得非常好，你可以先看看影评……”孙政达试图说服艾婉莹。

艾婉莹不耐烦道：“你别说了，我不是说过我不想看嘛！”

“不想看也得看！”孙政达一反常态，身子前倾，看着艾婉莹沉声道，“你若能坚持把这部影片看完喽，你就克服掉了一个心理障碍！”

艾婉莹怒视着孙政达没说话。

孙政达接着道：“你若是永远不敢尝试，那你就永远也克服不掉这个心理障碍！”

艾婉莹仍然没有说话，目光中的怒意似乎更胜了一些。

“这部影片拍得很唯美，不会有让你感到不适的镜头。相信我婉莹，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孙政达索性把话说到底。

艾婉莹看着孙政达，仍然没作声。

孙政达迎着艾婉莹的目光，毫不避让。

终于，艾婉莹目光中的怒意如潮水般渐渐消散，只留下淡淡的水汽，两只清澈幽深的眸子，犹如薄雾笼罩下的两泓深潭。

“好，我看。”良久，艾婉莹低声道。

“那我陪你。”身旁的少年一时欢喜雀跃，满脸都是浓浓的笑意。

艾婉莹用牙齿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道：“不用，我自己看。”

“那好，我把影片传给你。实话跟你说，这部影片我早就下载到手机里了，就等着找合适的机会给你呢……”孙政达边说边打开手机。

艾婉莹不禁苦笑：“看来你早有预谋啊？”

“这不叫早有预谋。这叫未雨绸缪。”孙政达嘿嘿一笑道。

夜里九点，艾婉莹就关了灯，躺在床上。

这比她每晚十点半睡觉提前了一个半小时，为的是看《香水》这部电影。

此时，王丽娜照例去打麻将没回来。艾晓君虽然觉得女儿今天睡得有点儿早，但也没多想，以为女儿明天要去参加比赛，想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艾晓君没有像往常一样追剧，看女儿那屋关灯后，他怕影响女儿，就关了客厅里的电视，转而躺在床上用手机看。

艾婉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拿起手机，点开孙政达传过来的《香水》电影。

当她看到格雷诺耶循着一个少女的体香一路跟踪，最终在角落里用手捂住少女的嘴，少女濒临窒息时，艾婉莹忽然感觉头痛欲裂，胃也变得极不舒服，有一种呕吐的冲动……

艾婉莹急忙点击手机屏幕将影片暂停，同时将视线从屏幕移开，将耳机从耳朵上取下。

还是浑身难受，类似一种濒死的感觉。

在某个瞬间，艾婉莹感觉自己就像影片中的那个少女，正被一个看不见的恶魔狠狠地掐住脖子。

艾婉莹感觉意识渐渐模糊，真想就这么窒息着睡过去。

忽然，孙政达的面孔从脑海中闪现出来。

接着，是父母的面孔，孙阡陌的面孔，同学和老师亲朋的面孔……

这些面孔在艾婉莹的脑海中一一闪现，像正在播放一部幻灯片。

这些面孔，有愤怒，有悲伤，有无奈，有哂笑，有冷漠……但更有同情，有关心，有理解，有鼓励……

尤其孙政达那双始终微笑着，充满鼓励的眼睛，给艾婉莹以莫大的力量！

终于，艾婉莹拼尽全力，在意识就要丧失的瞬间遽然清醒过来，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人一把拉出水面。

随后，艾婉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做深呼吸以平复剧烈的心跳。

渐渐地，艾婉莹感觉舒服了一些，这才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睡衣，人也变得疲惫不堪，仿佛被抽空了一样。

精神却忽然出乎意料地好起来。

艾婉莹拿过手机，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再次勇敢地点开屏幕，接着看下去。

少女最终窒息而死。

艾婉莹却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艾婉莹终于将电影完整地看了一遍。

那种不适的感觉，在一次次事关生死的镜头面前渐渐变淡，最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是人的一种情绪上的正常反应。

艾婉莹禁不住喜极而泣。

她终于过了这一关！

她终于克服了这个该死的心理障碍！

艾婉莹平静了一下心绪，给孙政达发了条微信：孙政达，谢谢你！

孙政达秒回：看完了？

艾婉莹：看完了。

孙政达卧室。

孙政达高兴得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

从咖啡厅分手后，孙政达就一直担心艾婉莹最终能不能看完《香水》这部影片。

孙政达选这部电影来治疗艾婉莹的应激障碍症，是下了一番功夫，花了一番心思的。

他知道艾婉莹在一般情况下不可能看有恐怖血腥镜头的电影。

但她不看，不再“亲身经历”一次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场景，她就有可能治不好这种应激障碍症。

虽然用别的方法也有可能治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有可能在身体自身强大修复功能的作用下，无药而愈。

但孙政达已经等不了那么久。

他希望能尽快治好艾婉莹这个障碍。

因为艾婉莹和父母关系也不好，还存在和父母之间关系的问题。

时不我待。他不想让艾婉莹因此耽误太多时间，痛苦太多时间，甚至影响到未来。

所以孙政达一直在苦苦思索，怎样能将艾婉莹这些心理障碍尽快地一一消除，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

因为艾婉莹天生对气味敏感，喜欢香水，因此孙政达决定从这方面入手。

通过度娘，他知道了这部电影。

自己看了两遍，觉得非常适合用来治疗艾婉莹。

一是对症。

二是有香水因素，艾婉莹会感兴趣。

三是里面虽然有死亡裸露镜头，但并不暴力血腥，摄影师用了大量暖光，把死亡后少女拍得如同一幅幅优美的油画，不会引起人过度不适。

当初找到这部电影后，孙政达如获至宝，急忙下载到手机里，推荐给艾婉莹看，却被艾婉莹拒绝。

后来孙政达去美国留学，这件事就此搁浅。

这次回来后，孙政达发现艾婉莹虽然有所好转，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因此一直找机会劝说艾婉莹看一下这部影片，直到今天下午喝咖啡的时候。

明天就要比赛了，这个时候，正是艾婉莹斗志最强，精神状态最好，最亢奋，最能承受打击的时候。

因此他冒着艾婉莹生气，甚至误解他的风险，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不想放弃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他真心地想艾婉莹尽快好起来。

因此他不惜冒险一试。

现在，竟然成功了。

竟然真的成功了！

孙政达忍不住兴奋地大叫了两声，随即意识到这是在深夜，于是急忙闭嘴。

饶是如此，也惊醒了刚刚睡着的李淑芬，急忙提心吊胆地来到孙政达房间看个究竟。

孙政达只好以刚刚做了个噩梦敷衍搪塞。

好在李淑芬好糊弄，又看孙政达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稍加盘问后就放心离开。

孙政达长长地出了口气，一场危机就此解除。

再看手机时，发现艾婉莹已发来了好几条微信。

孙政达急忙一一回复。

两人又聊了几句，艾婉莹忽然发来这样一句话：哎你说，这世上会不会真有人像电影中的那样，用少女的体香做香水啊？

孙政达吓了一跳，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节奏啊！急忙回复：你拉倒吧！那都是虚构的好不好？

艾婉莹：可我怎么感觉那么真实呢？就好像真有人会那么做一样。

孙政达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回复：那只能说明电影拍得好。你想啊，这样做一是涉嫌犯罪；再有就是方法也不一定对，用动物油脂真的就能把少女的体香留住，然后提取出来？不可能的，都是编剧瞎编出来的，你千万可别相信哪……

艾婉莹：不对，我刚才又看了一遍那个镜头，觉得应该可行。要是将来我有机会，没准儿我会试一下也说不定……

孙政达顿时觉得恐怖万分，也不打字了，直接语音：艾婉莹你疯了吗？那是电影，是虚构的你明不明白？！

艾婉莹那边忽然没了声息。

文字语音皆无。

孙政达急得直接拨通了艾婉莹的电话。

艾婉莹却不接。

过了足足有两分钟，艾婉莹才发过来一个促狭的表情：逗你玩呢！

孙政达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好你个艾婉莹，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刚才都要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艾婉莹蛮横到底：谁让你非要我看那部电影呢！我想着怎么也得感谢感谢你，因此就和你探讨一下制作少女香水的可能性。

艾婉莹说完，终究再绷不住，发过来两个微笑的表情。

孙政达刚要反击，恍惚间又听敲门声响，李淑芬在外面道：“儿子，你这又是做恶梦了吗？”

孙政达感觉自己的脸应该变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