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一四八、虚情假意

无论是从自己的直觉，还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敏感，这段时间，齐亚波都能觉察出女儿郑好有些异常。

虽然女儿极力表现得和往常一样。

但有时女儿那种有些拙劣的表演，或者说是欲盖弥彰的刻意表现，反而暴露了她内心的秘密。

齐亚波确信，女儿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可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因此她这段时间一直有些心绪不宁、惴惴不安。

人就是这样。对一件事情而言，哪怕知道了最坏的结果，内心经历一段时间挣扎后，最终基本都能坦然面对。

面对未知，才会不安甚至恐惧。

有时，齐亚波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一下，女儿马上转移话题；她再坚持，女儿干脆沉默以对，或者生气走开。

因为以前的一些事，目前自己和丈夫的关系，女儿和自己的关系，都让齐亚波无法在女儿面前强硬起来，强迫女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因此，这天下午，她来学校找孙阡陌。

孙阡陌下课后，被老师告知有人在门卫室找她，孙阡陌以为是邱栋，便跑着来到门卫室，一看却是齐亚波。

一见面，两人都感觉有些尴尬，彼此心中仿佛都有万语千言，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卫见到两人的表情，不禁有些诧异，饶有兴趣地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偷看。

孙阡陌见状走出门卫室，齐亚波跟了出去。

“齐阿姨，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吗？有什么事您可以打电话，或者给我发微信，不用特意来学校找我。”孙阡陌的声音有些冷淡，说不清是对齐亚波来学校找她反感，还是真为齐亚波着想。

齐亚波看了孙阡陌一眼，有些尴尬地笑笑道：“我发现郑好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些怪怪的，所以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怕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就来学校找你了。闺女，你不会怪我吧？”

孙阡陌心里一热。

但她知道，这一声“闺女”，只是出于一种常规习惯叫法，并不是说两人真的是母女关系。

虽然两人的确是。

孙阡陌看了齐亚波一眼，旋即把目光移开。她不知道，当齐亚波这样叫她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从种种表现来看，齐亚波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她的女儿，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还没有相认。

她在顾虑什么？

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而这一切，只是孙阡陌一厢情愿的猜想？

这样想着，孙阡陌的情绪有些低落，苦笑一声道：“齐阿姨，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和好好目前正在闹矛盾，所以抱歉，我可能让您失望了，对她的事情，我真的不太清楚……”

齐亚波闻听，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讪讪道：“是这样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你们俩早和好了呢？唉，实话跟你说吧闺女，早在两三个月之前吧，好好跟我要钱，说是买手机，我给了她两千块钱，但后来我发现她并没有换手机，只是把原来的手机换了个套子。还有，这段时间她情绪特别不好，动不动就发火，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有可能是她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孙阡陌敷衍道。

“这不大可能吧？虽说我也希望好好能把学习成绩提高上去，将来考一所好大学，但我从来没有给

她太大压力，尤其这段时间，我都没敢问……你说，好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齐亚波愁眉苦脸道。

孙阡陌本想把真相告诉齐亚波，但她怕齐亚波一时接受不了，更会埋怨她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

再有，邱栋那边马上就收网了，郑好最终不会有什么损失。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告诉齐亚波实情，齐亚波和郑好说，郑好也未必相信，还很有可能闹得鸡飞狗跳，甚至产生不好的后果。

有时同学之间的信任，甚至超过了父母，尤其是对和父母关系不大好的学生。

换句话说，在这件事上，郑好既然不相信孙阡陌，那她也大多不会相信齐亚波。

虽然齐亚波是她母亲。

说到底，郑好现在已经被马军给彻底洗脑了，要她自己醒悟过来已基本不可能，除非她真正撞到南墙，把自己撞疼，撞得流血。

所以综合考虑，孙阡陌还是决定暂时不对齐亚波说出实情。

但看齐亚波焦急万分的样子，孙阡陌的心还是软了下来，安慰道：“那个齐阿姨，您也别太担心，好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要不这样，有机会我找好好的同学问问，看看能不能了解到什么情况，到时候我再和您沟通。”

齐亚波无奈点点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闺女，那阿姨就麻烦你了，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和阿姨沟通啊……”

两人一时无话。孙阡陌急着回去上课，就和齐亚波告辞，齐亚波走了两步，又回头叫住孙阡陌道：“闺女，刚才光顾着说好好了，你这段时间也都挺好的吧？”

“我挺好的。怎么啦？”孙阡陌有些纳闷。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齐亚波有些窘迫的笑笑，仔细看了看孙阡陌，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

孙阡陌一时思绪万千。

自从得知孙富和李淑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后，孙阡陌借着和齐亚波接触的机会，拿到了齐亚波的头发，之后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表明，齐亚波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以前和郑好没闹掰的时候，她曾拐弯抹角地问过郑好，只知道父亲在下面的一个县城做老师，太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孙阡陌便想着，等高考过后，她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亲生父亲，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行。

至于相不相认，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孙阡陌好不容易把对亲生父母这种复杂的感情在内心里摆平，全力备战高考，但郑好的事情又不得不让她分心，而今天齐亚波一来，又把她的心思搅乱了。

和孙阡陌心思一样有些乱的还有郑好。

那天孙阡陌将马军揙了一顿后，郑好虽然依旧对马军深信不疑，但对她和孙阡陌长得十分相像这件事，还是有了一些想法。

以前她倒觉得没什么，以为只是单纯长得像而已，但那天马军说的话，让她不得不多想。再有，她和孙阡陌是好朋友不假，但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好朋友，如果她俩之间没有特殊关系，那孙阡陌为什么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甚至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她和孙阡陌真的会是亲姐妹？

不可能啊？至少在她的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提起过此事。

郑好一度想直接问母亲，但最终

还是放弃了。

更让她闹心，甚至无法接受的是，如果她和孙阡陌真的是亲姐妹，那孙阡陌说的关于马军的一切，就极有可能是真的！

因此这几天，郑好一直心绪烦乱，对马军也不冷不热的。而今天中午马军的做法，又让她打消了这一怀疑。

中午吃完饭，郑好没有像往常一样，要和马军腻歪一会儿，直到时间实在不允许了再回学校，而是吃完就走。

马军忽然拿出三千块钱给郑好道：“老婆，这三千块钱，我早就想还给你了。但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这边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弄得我一直很紧张，现在好了，终于见到回头钱儿了，就赶紧把这钱给你，省得让人家说我骗女人的钱花！”

“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信你不就得了！”郑好一时为自己的猜疑和不信任羞愧不已，急忙表白道。

“呵呵，我是和你开玩笑的！”马军无所谓地笑笑道。

郑好看着钱，一时没有接。

就是这三千块钱，这才几个月呀，从小额贷款公司到网货，几经转换，现在连本带利竟然快三万了！

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现在马军将三千块钱还给她，但因这三千块钱而产生的两万多块钱利息，她找谁去要呢？

和马军明说？他会管吗？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很蠢？

如果不说，那这笔钱她拿什么去还？

这笔钱的确是因为马军而起，但和马军有责任吗？肯定没有。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自作自受。

可如果不和马军说，她又到哪里去弄钱还给人家？

看着马军手里那三千块钱，郑好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马军见郑好发愣，就把钱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喂！老婆，你想什么呢？我说过，我马军是不会花女人的钱的！就算一时急用，将来我也一定会还的……喏，赶紧拿着！”

郑好回过神儿来，机械地接过这三千块钱，苦笑道：“那既然这样，我……我就要了啊。”说完把这三千块钱从马军手里接过来，放到自己的书包里。

少是少了点儿，但总比没有强。

“老婆，我发现你这几天怎么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方便的话，和我说说，我实在有些不放心。”马军趁郑好拿钱的时候，一把抓住郑好的手说。

郑好嗔怒着瞪了马军一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

“唉，就是你说我和孙阡陌长得很像这回事。”郑好避重就轻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也许事情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我俩就是亲姐妹呢！要不然你说我俩长得怎么会这么像呢？”

马军闻听摊开双手，耸了耸肩，看着郑好无奈地笑笑道：“哎呀！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就为这事儿呀？！你说你傻不傻？我就是随便一说，当不得真的。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两个长得很像的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有的……那个马云你知道吧？前些日子媒体发现了一个小孩儿，长得简直就是马云的翻版，但两人其实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怎么说呢？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儿奇怪……好啦，不说了，我要回学校了。”郑好说完转身离开。

马军看着郑好的背影，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感到有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