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一百零四、天下无敌

楚卓居住的小区，在春城是首屈一指的富人区，楚卓给门卫一点小恩小惠，于是对小区里的住户基本摸个门清。通过门卫，楚卓得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感兴趣的信息：一个叫林晚的神秘富婆，就住在这个小区内，独身，无子女，据说她从已经病故的丈夫那继承了一笔巨额遗产。至于具体有多少，没人说得清，总之是以亿为单位。

要是放在以前，楚卓对这种道听途说来的八卦消息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但这条信息像是天上掉下块金子一样，一下子砸中了他那颗为出人头地而一直寻找机会的火热的心。于是，楚卓马上展开行动，通过街道公安部门等一切可能的渠道，最终查到，林晚，本地人，四十二岁，丧夫，无子女，年幼时随父母远走他乡，期间经历不为人知，一年前回来定居。

这是在官方相关部门登记在案的确切信息。至于富婆，亿万财产什么的，都只是道听途说。

不过楚卓自有办法。他以办公室装修的名义，找到了当初为林晚装修别墅的公司，得知只装修这一块，这个女人就花了五百多万。那很显然，这个女人的资产应该和传说的差不多，至少以千万计算。

于是，楚卓对这个女人就越来越感兴趣了。再然后，当他从门卫那得知，林晚每天晚上八点准时去广场跑步锻炼后，他也就成了广场上的常客。

不只是常客，他也成为了在广场跑步锻炼中的一人，虽然他以前极其厌恶跑步。

对一个自律的人来说，不论任何习惯，都是容易养成的，尤其当这种习惯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巨大收益时。

楚卓就是这样。这不，跑了一个月，他竟然有些喜欢上跑步这种运动了，尤其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那个叫林晚的女人。

楚卓相信，自己英俊、健康、智商情商双高、学历能力双强，最重要的是现在脸皮够厚，心也够黑。具备了这些高级“装备”，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只要他足够努力，再加上一两个难得的机会，他就一定会出人头地，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的确，在这个社会，无论谁拥有了楚卓这些“装备”，他都将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孙阡陌刚走出教室，就见班主任老师正站在门口，告诉她去一趟门卫室，有人找她。

孙阡陌满腹狐疑地走出教学楼，还没等到门卫室，就看见齐亚波正站在门卫室外面，向她这边张望。孙阡陌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内心一阵翻涌。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了。虽然在知道真相后，她就已经决定，在高考前装作不知情，但真正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时，她还是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孙阡陌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镇定地向齐亚波走去。说句心里话，对这个女人，孙阡陌并没有什么感情，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在她十九年的人生历程中，这个人虽然给了她生命，但对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再加上有前几次见面作为基础，等孙阡陌走到齐亚波面前时，她已经能够做到波澜不惊。

“阡陌，你还好吧？”齐亚波同样心情复杂，一边问候一边上下打量女儿，一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样子。

“我挺好的。您找我有事？”孙阡陌面无表情问道。

齐亚波对孙阡陌近乎冷淡的反应有些奇怪。以前孙阡陌见了她，都表现得十分亲热，一口一个“齐阿姨”地叫着，现在，这孩子仿佛变了一个人，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式。不过齐亚波并没有多想，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阡陌，你不是让我注意观察一下郑好的情况吗？这孩子……怎么说呢？我发现她这几天有时魂不守舍的，问她有什么事，她也不说，唉……”齐亚波叹口气道。

郑好肯定是为还钱的事情犯愁呢。孙阡陌虽然心知肚明，但却无法明说，只得搪塞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齐亚波有些失望道，“虽然你俩以前闹了矛盾，但我以为你们俩在同一所学校，又是同一个年级，多少能了解点儿情况……”

“自从上次闹矛盾后，我俩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说过话，偶尔碰到也都绕着走，所以……所以我对她目前的情况真是一无所知。”孙阡陌装作为难的样子道。

“哦，是这样啊……”齐亚波无奈叹口气道，“阡陌，说心里话，阿姨对好好目前的状况十分担心。你俩虽然不接触，但毕竟在同一个年级，有些事情家长老师不知道，但在同学之间却传得非常快……所以，阿姨拜托你多留心一点，听听同学间有没有关于好好的议论什么的……唉，好好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和她爸离了婚，好好跟着我到了现在这个家，条件又不怎么好，她后爸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唉，你看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孩子，阿

姨让你见笑了吧？”齐亚波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打住话茬。

看着齐亚波脸上焦急无奈的神情，孙阡陌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嫉妒，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既而又感觉到强烈的不满。我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但这些年来，你何时关心过我？如果当初你不抛弃我，纵然生活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毕竟在亲生父母身边。而且，如果没有以前的事，我也不用面对现在这样痛苦揪心的局面……

孙阡陌内心千回百转，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不断吹涨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破的危险。孙阡陌转过身，深呼吸了几次，等情绪稳定下来后才转回身，脸上却带着她没有意识到的痛苦表情。

“怎么了阡陌？不舒服？那赶紧去医院看看啊！走，阿姨现在就带你去！”齐亚波边说边上前拉住孙阡陌的手就要往校门外走。

“没事！我没事……”孙阡陌有些神经质地一下子挣脱了齐亚波的手，好像很厌恶的样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齐亚波讪笑着，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下意识摸了摸被齐亚波挣脱的那只手，好像在寻求某种安慰。

孙阡陌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再者，她能感觉到，齐亚波对她的关心的确出自内心，没有丝毫的虚假造作。这样想着，一丝温暖的感觉又像气泡一样慢慢自内心升腾而起，越来越大，将原有的嫉妒一点点地挤了出去。

“那个……齐阿姨，真的没什么，可能是中午吃的太辣了，胃有点不舒服，不过没事，现在已经好了。”孙阡陌急忙道。

“是这样啊。”齐亚波长出一口气，神情恢复正常道，继而一脸关心地道，“阡陌啊，好好和你一样，也喜欢吃辣的，别的不说了，就说那个麻辣烫吧，每次都要最麻最辣的，吃完胃也总不舒服。我劝她多少次了，没用！唉，阡陌，阿姨劝你呀，以后可不敢再吃这么辣的了，你现在年轻，不当回事，等你年纪大了，没准儿会落下胃病什么的，到时候就不好治了……”

孙阡陌听着齐亚波的碎碎念，忽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努力忍住笑道：“阿姨，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按你说的去做，尽量少吃点辣的……还有，郑好那边我会多留意的，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沟通。”

“阡陌，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好好要有你一半这样，阿姨也不至于操这么大的心。”齐亚波一时百感交集，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急忙掩饰地擦擦眼睛，有些尴尬地笑道，“唉，不说了不说了，你快上课去吧。”

孙阡陌现在的心情特别矛盾，既想见齐亚波，又感觉见面后无法面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冷处理比较好，于是，快走到教学楼前的她又折回来，而齐亚波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没有走开，见状急忙迎上前去问道：“阡陌，还有什么事吗？”

孙阡陌装作很随便的样子道：“也没什么事。那个齐阿姨，我忽然想起来，以前咱俩不是相互留了电话号码吗？以后您如果再有事，如果不方便来，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

“啊好的好的……”齐亚波有些失望地回答。孙阡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希望齐亚波来学校找她。齐亚波并不笨，马上理解了孙阡陌的用意，心里不禁有些难过。看着孙阡陌在教学楼门口消失的身影，齐亚波终于流下泪下。

郑好这几天过得提心吊胆，感觉好像末日要来临一般。昨天她在小额贷款公司借的那笔钱到期了，但她却没钱还。贷款公司的人要债比老师上课还准时，第二天就将电话打了过来，要孙阡陌还钱。孙阡陌无奈，只得答应到贷款公司去一趟，说明情况，试图让对方宽限一些时间。

中午，郑好随便编个理由，没有到马军那里去，也没心思吃饭，直接去了那家小额贷款公司。

已经十月份了，天气有些凉，路边的树木虽然仍郁郁葱葱，但已显出颓势，好像到了强弩之末。是啊，秋天已经来了，在这座城市，很多植物都到了生命的转折点，那些花草，绿得正浓，红得正艳，似乎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展现出自身的美。但正所谓物极必反，最美的时候，也是凋零的开始。

眼镜男看郑好垂头丧气外加一脸胆怯的样子走进门来，不由得心里暗笑一声，坐在吧台前绷着脸道：“郑好是吧？我说你怎么回事？昨天就到还款期限了，怎么不来还钱呢？要是今天我们不给你打电话，你还不会来吧？”

“不是的不是的……”郑好急忙摇头摆手，涨红了脸怯生生地道，“那个……是这样的，我知道昨天就应该还钱，但是……但是我钱不够，还不上，所以……所以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宽限我一段时间……”

“想都别想！”眼镜男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打断郑好，厉声道，

“小姑娘，我开这家小额贷款公司也有五六年了，像你这样欠债不还的人我见得多了！实话告诉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赖账不还！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赶紧还钱！”

郑好急忙辩解：“我不是不还，我是真没钱！要是有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我不是赖账的人。”

“每个欠钱不还的人都这么说。”眼镜男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绕到柜台外面，凑到郑好面前，摘下眼镜，一双死鱼样的眼睛紧盯着郑好，口气阴森地道，“小姑娘，你想想，像我们开这种公司的人，如果没有一套对付像你这样欠钱不还的人的办法，那这生意我们还能做得下去吗？我现在和你是好说好商量，你老实还钱，咱们大家都好，和气生财嘛！但你如果赖账不还，呵呵，我们有一百种方法，到时候不仅能让你还上钱，还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连着急带害怕，郑好的声音里有了哭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是不想还，我是现在没钱……”

眼镜男看着郑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似乎是发了善心，收敛了凶神恶煞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和风细雨：“小姑娘，你没钱，我能理解，但我也想请你理解理解我们。你想想，我们借给别人钱，如果这些人到了还款期限，都像你一样，说一句没钱了事，那我们还不得赔死！”

“你说的我能理解，但现在我真的是没钱，我……”郑好看眼镜男神情缓和下来，以为看到了希望。

“来，小姑娘，现在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想？你会怎么做？”眼镜男仍一脸和善。

郑好擦了擦眼角没流出的泪，无奈道：“是，如果我处在你这个位置，我也一定会着急要钱的。可是我现在真没钱，请你相信我，只要你宽限我几天，我一定想办法还上，我……”

“小姑娘，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就算我再给你三天，不，给你一周时间，到时候你能把钱还上吗？还是还不上吧！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如果你一周之后能把钱还上，那你现在就能还上；反过来，如果你现在都无法还上，那你一周之后肯定也还不上。因为你是学生，自己不能挣钱，从父母亲朋什么的那里肯定也弄不到钱，因为如果你能从他们那里弄到钱的话，当初也就不会来我这里借钱了……”眼镜男像个分析师，头头是道。

郑好不得不承认，眼镜男说的是实话。父母那边想都不要想了。母亲还一直追问，当初给她两千元钱，怎么没看到新手机呢，郑好后来无奈，只得要马军弄了一部廉价的翻新机糊弄过去。至于马军这里，也是没有希望。马军这段时间一直愁眉苦脸，可见手里也没钱。再说这钱是当初自己上赶着给人家的，现在也不好张口要，就算是要，他也没钱，还会破坏两人的感情，这是郑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看郑好一副惶然无助的样子，眼镜男冷笑一声道：“怎么样小姑娘，我说到你心里去了吧？既然这样，咱俩也别浪费时间了，你赶紧想办法还钱！”

“可我现在真没钱，也没有啥办法，我……”郑好机械地重复这几句话，好像她只要不断地说下去，事情就能解决。

眼镜男见状，又换上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般的嘴脸：“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也是高中生了，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懂。所以我也就不跟你废话了。你听好喽，如果你不还钱，那我敢保证，不到明天晚上，你父母，你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会知道这件事，到那时……嘿嘿，你知道结果会怎样……”

“不！不要！”郑好急得哭了起来。

“那你赶紧还钱！”眼镜男步步紧逼。

“我没钱，我……”

“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求求你求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如果我再还不上，到时候你怎么办都行……”

眼镜男看火候已到，暗自冷笑一声，却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拿出一份早已打印好的文件道：“得得得！我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这样吧，我就开个先例，信你一回。但你听好喽，我只给你一周时间，一周之后，必须还钱！这一周的利息翻三倍！也就是说，一周之后，连本带利你要还将近五千块！”

“啊？！我当初借三千元，只到手两千多点，一周之后我就要还五千元，你们……你们这都赶上抢钱了……”郑好心有不甘。

眼镜男见状“唰”地拿回文件，厉声道：“小姑娘，你要知道，你借的钱是利滚利，现在街面上开的贷款公司，都是这么算的，也是国家政策允许的。既然你不认可，那好，就当我没说，现在赶紧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