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十二会 第11章 无根菜市

作者：岳来

吴道十九年，十月初五，有仙人东域神游，独山府令，东域宵禁10日，不得食人，不得械斗，不可飞天，不可冲镜。

刚下了云层，吴道正享受飞天快感时，一道紫色闪电来到身边。

“弟子厥弥，敢问哪位仙家莅临独山府。”

“踏川尊者神游东域，众生退避！”

“谨遵仙家法旨，”言毕，紫闪消失。

“踏川，赶快回地面！”

尼玛吓死了。若不是踏川早说过自己是天妖贵族，只做仙家坐骑，吴道定然不会明白那紫色闪电是什么回事。以闪电为法相，这是何等修为才可做到？骑金旄吼过街，果然是太招摇了。

“哼哼，本尊早已言明，敢骑本尊，你是找死。”踏川倒是很得意。

“你可以幻化成普通马匹吗？”原来，他说‘找死’是这个意思！

“你觉得呢！”

东域，有沿海三十四州府，三大王国，以及八百里海泽。地图上看，中州大江大河尽数流经东域入海。本应是物华天宝，繁盛昌荣之所在。

然，大旱十年，又有东皇中州断河节流，导致该域民生凋敝，苦难无边，战火更甚，十室九空。

而今，更传出恶疾肆虐，邪魔横行。屋漏又逢连夜雨，此域人心尽失，渐起大荒之象。

东域三大修仙宗门为死神门、亘古道与钦山宗，三大宗门勉强维系着三大王国的特权。

吴道下榻的地域正是钦山宗势力范围四国城。四战之地，国运难存。一路上，赤土黄坡，人迹罕见，三日抵达四国城，方有集市。

“要进城吗？”金旄吼已幻化为原型大灰马，这路上遇到土匪十四波，若不是大马跑起来飞快，吴道怕早已中了血光之灾。

“要的，我得买点吃的，”吴道觉得大灰马都招摇了，这鬼地方连树皮都快啃光了，大马肉肯定会让人觊觎，“你还能变成什么？最好是坏人不会对你产生兴趣的东西。”

“本尊乃天妖贵族，任何化身都完美无瑕，俗世凡尘如何承受本尊天生碧玉？”

自从那紫色闪电出现过后，吴道便不再怀疑踏川臭美。这马虽不聪明，说的完美应该是真的。“要不你到盒子里来？”吴道那装鬃毛的锦盒还在。

“蠢货，你敢如此藐视本尊？怎能~，算了，你一凡人，”踏川不再废话，摇身一变，又是一个美艳绝伦的美女。

“这，这，这么美，岂不是更加招摇吗？变一个大汉，看上去很凶的大汉。”

“抱歉，本尊只能变美女！”

“母马？”这词有点擦边，吴道也觉得不妥。可是，他脑子就有了人马座的形象，自己都得骂自己。

“最多这样吧！”踏川换了一身素衣，嘴巴上加了一撮胡子，再弄条黑布蒙了头。

“也行吧！早知道给你换一个名字了！”

即便如此，进城之后，依旧有不少的目光在偷看这位素衣蒙面女。

四国城，虽为城池，却破败不堪，残垣断壁，比比皆是。路上尽是乞食卖身之辈。

想想自己曾在东皇都城营生，赚了些金币，此时正是有用之时。哈哈，大手一挥，买了4个汉子做保镖，又买了4个女身给踏川做婢女。招摇一回吧，盯上自己的钱，总比盯上踏川要好。

再买个马车，俗就俗到爆。

把吴神医到四国城一游的名号打出来。社畜经验，即便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有不会得罪的人，比如神医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和踏川一起坐马车总觉得别扭。毕竟，刚才还看着她还是一匹马来着！

……

“我们扮的是夫妻吗？”马车上，踏川面巾一去，狡黠的笑容看得人心不稳。

“你是一匹马嘞，”吴道提醒她，更是提醒自己。咱家也是抖音颜控，什么美女没见过，怎可为一匹马乱了心智。除非你是人马座。

“哼，本尊当是来凡间历练，不与你计较，”踏川果然受到打击，将面巾带上，“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态度。本尊对你和颜悦色的时候，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是，尊者。”

“老爷，无垢居到了！”外面，婢女壹请示。

无垢居，四国城最贵的客栈。吴道就没想着委屈自己，这金币也带不回老家。本地赚钱本地花，尽好的来吧！

一袋金币丢出，“要最好的房间。告诉店家，本神医途径四国城。携神方一副，有需者可得。另外，不医穷鬼。”

“医者父母心，你也配叫神医？”踏川果真是一点心思也不能藏。

“你一个坐骑，不也跟我提条件吗？”

入夜，无垢老板亲自拜访，喜获天愚木水一份。

次日清晨，无垢居给吴道专开一间客房做行医之用。看来，老板是鉴定了神水功效。很快，无垢居便热闹起来。

“城西柳家，拜请吴神医。”

“城西杨家，重金请神医。”

“四国府衙旺东床奉县令之命，请神医入府一叙。”

“弟子宋齐鸣，钦山宗传吴道孙觐见……”

“不去，”吴道交代婢女叁，不出诊。这无垢居老板还真有点本事，一晚上招揽这么多权贵，难怪这客栈可以做到最贵。

“烂木头泡水就想治病，果然不敢出诊，”踏川适时出言。

“烂木头？”

“怎么，想套我话？”嘻嘻笑，“告诉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你说什么套话，我是说这个床脚烂了，是不是你昨晚爬我床上来，把这木头踩烂了。”

“切~~~”

“不然我们去城里转一转，待在这里挺闷的哦！”

“也行。”

吴道贼笑，这家伙有时候灵光，可还是缺少社会经验啊！天妖贵族，视天愚木为烂木头，她肯定还有好料可以挖。俺得想想办法，找她知根知底地聊一次。

无垢居所在也算是四国城中富人区，买卖商贸倒也兴盛，只是那拖儿卖女的比外城还要常见。若非吴道读过什么叫奴隶社会，这等景象实在不忍直视。

踏川忽然止步，顺眼望去，前方一个招牌‘无根菜市’明目张胆的立在街道中央。蝇虫嗡嗡，臭气随之而来。

菜里有肉，马牛羊，鸡犬豕（shi）。

人间有情，喜乐哀，惧恶欲。

便是无根菜市。

“我们回吧！”这股恶臭比菜市场鸡鸭鱼鲜区还要夸张，夹杂着腐烂与阴暗，闻之令人心畏。

“进去看看。”

“不必了吧！”

“你怕？”

“不怕。”

“那就走啊！”

吴道挠挠头，有必要吗？俺们又不是来体察民情的，姐你是不是有啥特别的嗜好啊！

跨过牌坊门廊，第一家店，卖的居然是同胞之身！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明晃晃的**！震惊！好一个大卸八块，摆得跟猪肉档一样！四肢、骨头、身板、还有一坨坨的肥瘦肉。

我勒个去，果然这无根菜市就是想象中的肮脏东西！二店，三店，回头，整个市场全部都是。连下水都有卖的！

同袍之身能卖吗？狮驼岭4万妖怪，吃的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吧！

吴道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肚子里酸水都倒光了。

……

旁边，买肉的，卖肉的，抓人的，一时间，全都看着他笑。连哭的人都在笑。笑他吴道没见识，笑他不懂民情。

一个男人抱着个女人人头从他身边经过，两眼空空，手却抱得很紧，“笑吧，笑吧，生者死，再护生，生生不止。只愿死者不复生，莫提生者不再死，便是笑声不断咯……”

“咱们出来逛个街，没必要来这种地方吧！”吴道索性蹲在地上，不敢抬头。

“看你庸医用得太逍遥，让你体察民间疾苦啊！神医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行，我以后不用神医的名号了，咱走吧！”

“这还差不多，”踏川很满意，“起来吧，去把那把刀买了。”

她指的是中心区的一家老店。店家主高大威猛，满脸胡子，瞪了个张飞眼，站在店里一手剁肉，一手拿着个大骨棒子在啃。

店子旁边还有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在磨刀。撅着个屁股比扁盆还大。

吴道掩着嘴巴走近去，丢下一把金币，“那把刀。”

粗狂的大脸见着金币一样眉开眼笑，“斩那块？”

“买刀。”

“啊~~~，”开店这么久，没见过买刀的。

吴道没等他说完，再扔一把金币。

“我帮你磨一下！”店家主欢天喜地将金币收入囊中。取过点红刀，递给他婆娘，又挤眉弄眼道，“大老爷还要那一把，斩骨刀，剃皮刀，切肉刀，拴骨钩，掌门钉，都是祖传的宝贝，杀人切肉，利索得很！”

吴道也不跟他废话，又一把金币丢去，“洗一下，全包了。”

“得嘞！老爷稍等。”

点红刀两尺三寸，刀身成不规则菱形，切口有尖，尖前开刃，刃口2寸，寒光慑人。除了2寸刃口外，其他部分刀身成油青色。刀柄4寸，老桃木雕花。

握着这把刀，吴道忽然心里好受多了。老妖指点，果然是好东西。

“好些了吧！此刀杀人无数，所以镇得住邪祟！”

“那我们回吧！”

“急什么，来了就多看看。你想过没有，难道不怕伤天和？”

狮驼岭上有灵山，无根菜市有猫腻。

吴道立刻明了，仔细观察起这个市场来。整个区域由5条弯弯扭扭的巷子分成5块，暗合五行之象。站在中心区，能感觉这里毫无悲伤之气。莫非有阵法在压制这股秽气。

“别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吴道劝说踏川，虽然他很想要插在中心区那个土堆上的旗子。这面旗子跟‘苦堵’二旗形状大小相同，上面有个‘举’字。

而且，吴道也看出来了，这土堆应该是这个阵法的阵眼。这旗插在这里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人拔，一定有名堂。可上两面得来不简单，这里也没有三姐镇场。

“那个土堆很奇怪，这里人还给他上香，莫非埋了什么老魔。你去把那面旗子摘掉看看？”

“得嘞！”拔旗，立马跑回踏川身后，“怎么样，怎么样？”

“没动静。难道我猜错了？把那个土堆挖开？”

“嗯？”

“大老爷，你们在干什么？”刚才卖刀的屠夫过来送刀。

吴道立马丢给他一个金币，“老板，这土堆下面埋的是谁？怎么光秃秃的？”

“这下面啊，这是一口枯井。咱们这里只卖肉，无主的头颅就丢里面。咱们做买卖，感恩。过年过节也会在这个无名冢前给他们烧点纸钱，上个香。”

“受教了。”

“不客气，真不来一点肉？”

……

出了菜市，吴道立刻喝下灵葫水。

“不应该呀！怎么会没反应呢！”踏川还在想那一出。

吴道倒是想明白了，踏川是天妖，妖兽也是动物，动物之间同胞相残很正常。所以，她砍了是没反应的。但是，那市场一定有问题，刀手天天见血，怎么还能生活自如呢！

路过一个豆腐店，有人排队，不知道这豆腐跟2024的豆腐有何不同。卖豆腐的姑娘笑得很甜，还有两个酒窝，果然是人间自有美景在，不吃豆腐也治愈。

“听说了吗，东域要翻天了，”排队的两个老头在歪唧。

“听说了。大喜吖！前几天，钦山宗发消息，有仙人神游东域，东域要变天了。”

“正是，今天一早又有神医出现在四海城。听说无垢居老板他娘，躺在床上十几年。昨晚，神医一个方子，今天就下地了。”

“这么神吗？”

“杨柳二家、府衙和钦山宗都派人来请了。听说神医不出诊，差点打起来。”

“谁跟谁打？”

“大混战，幸好有钦山宗维持秩序。”

“那等下让神医也帮我看看，我这腰也是老毛病了。”

“一起去……”

如此，也不知是好是坏。只要他们的关注点不在我这条小命上就行。四国城逗留，一来为了填补干粮，二来也想看看五色葫芦会不会又装点东西。只是，这无根菜市真的是太意外了。

“我们去井底看看，”踏川对那鬼地方真是念念不忘。

“快回去吧，我的姑奶奶！何必自找秽气呢！”

“不行！”

“什么不行，无垢居要打起来了。”

不对劲，小心脏狂扑，有危险。吴道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所寒光扑面而来。挡啊！他提醒自己。一念之间，刀锋已经杀到了额头上，他的手还没有动。

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听见三米开外，一声巨响。寒光已去！

总算将手举起来了，额头中间有痛感。血从额头留下，沿着鼻梁，从鼻子上滴落。刚好用手接住。

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踏川出手，自己岂不是要当街分尸？

“小子，还魂了没有？”踏川大步向前，“我去看看谁要杀你。”

“别，别走，”清醒之后，吴道立刻拉住踏川。这可是救命稻草。

踏川也意识到可能还有杀手，没去追。“你这也不行啊，随便来个小虫小鸟的，就把你给斩了。看来，本尊可以早获自由了。”

她说的没错，这样不行。自己凡夫**，被斩时毫无招架之力，上次被安不全一招拿下，这次又被杀到眉心。在这个吃人肉的世界，自己是寸步难行。

“没错，我们必须立刻赶往东海。”

“去东海作甚？”

“找仙人。”吴道觉得，找个野仙人，问问天上事，还有灵均洞天的消息。这应该是最方便快捷的事情。

“本尊没听说仙人住东海啊！”

“那仙人住哪里？”

“又套本尊话，你这家伙不老实。”

“尊者大佬，跟你直说吧，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现在急需仙人帮助回家。大佬能否给我指条明路？”

“找造化仙人吗？”

“你知道？”

“仙人之事，本尊自然知晓。但是你现在见不到。”

“你带我去见不行吗？”

“不行。你连太乌真炎都吃不消，如何见得仙人？”

“仙人都住那么恶劣的环境吗？”

“嘿嘿，错误。仙人住的地方可好了，只是凡人去不得而已。我就很喜欢太乌真炎啊，照在身上舒舒服服，还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