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太一下牵住它的触手。
*
“那里、那里有怪物,不要过去!”
明知道自己会被嘲笑议论,香取和树还是大声说道。
他紧紧地扯着同学的衣袖,战战兢兢地看向马路另一边,伏在地面,张开大口流着涎水的蠕虫状生物。
随后是“单曲循环”的剧情——
“哈哈哈……还怪物咧!你不会是说路边那只笨狗吧!”
“噢噢——撒谎精和树!撒谎精……”
“那里有怪~物~哈哈哈哈哈哈!”
红灯转绿,嘻嘻哈哈的孩童们蹦跳着跨过斑马线,像上门快递一样走向“蠕虫怪物”。香取和树急得一把捡起路边的石子朝“怪物”远远丢去,他强作镇定和对方对视,哽咽着喊道,“怪物!大虫怪物!有本事就来追我——”
蠕虫咒灵倏地瞄准了攻击对象,拉长身体朝他扑去。
香取和树毫不犹豫地转身,在同学们快乐的笑声中跌跌撞撞地朝反方向跑去。
……
“呜呜……呜呜呜……”
夜色下的美术教室里,香取和树独自缩在角落,偷偷抹着眼泪。
唰啦——
教室门被拉开。
他傻傻地抬头,红红的眼睛正对上来者皱起的眉头。
“!”
“这么晚还不回家在这里干嘛!啧、你们这些小鬼真是——”
“对、对不起,老师……呜呜……”
“……”
巡逻老师持着手电筒走近,他的目光在男孩兔子般可怜的脸上逡巡,接着,温和的大掌落在香取和树的肩膀上。
“哎,男子汉哭什么哭,有什么烦恼告诉老师听听。”
——美术教室,成为了整个学校香取和树最喜欢的地方。
只有我和老师知道的秘密基地!
他暗暗地开心着。
老师从来不会笑话他是大话精,也不说他胆小,更不会说他是精神有问题。老师会给他买甜甜的零食,帮他训开那些欺负他的同学,还会鼓励他勇敢和怪兽搏斗,夸奖他厉害!
灯光逐一暗下的走廊里,香取和树雀跃地奔向无人的美术教室,手心里握着巡逻老师偷偷给他的钥匙。
——老师最好最好最好了。
……
“不、不要!唔……老……师……”
“嘘!嘘……”
惨白的手帕慌张地捂住香取和树不断摇晃的脸,汗涔涔的大手扣住他挣扎的手腕。男孩瘦弱的肢体哪里抵抗得住成年人的力量,很快,他像一只断颈的幼鸟,四肢垂落僵硬。
【欸?为什么要扯我的衣服?】
【痛——!】
巡逻老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直下,双手痉挛似的抖动。他失神地注视着那块没有起伏的手帕,手指慢慢伸向对方的鼻端……半晌,他惊醒一般抱起男孩衣物不整的尸体躲开监控匆匆忙忙离开。
【好黑喔……老师……】
*
——!
整个大脑仿佛被猛地冲刷一般,乙骨忧太咬牙跪倒在地,借着长刀勉力支撑。
——【不过脸上怎么遮着手帕,真奇怪……】
——【碟仙碟仙,你干嘛把手帕蒙在脸上?你在cosplay吗?】
手帕。
提到这个词就被拉开的教室门,似乎总是上演的剧情……那是,惧怕着这个词,惧怕真相的凶手。
他看向依旧被自己握在掌中的腕足——像一根残破的电线——孤独、痛苦、压抑……承载着负面情绪的电流源源不断地灌输而来。
【施咒之人放弃制约,被诅咒者也不希望惩罚的话,解咒就完成了。】
乙骨忧太再次把手放在那只占卜的碟子上,他抬起脸温柔地看向那颗蒙着白色手帕的小小头颅。
“碟仙碟仙——要怎么做,你才愿意解开诅咒呢。”
这不是对任何人的诅咒,这是……对自己的诅咒。
第16章幼鱼占卜其四
“还用问嘛。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天蟲丸挤挤蹭蹭地从支撑物下钻出来,他握着西洋剑剑柄随意地轻轻挥甩。深红色的腕足在他脚边翕动,没有催促,也没有阻止。
乙骨忧太没有说话,仍是静静地看向碟仙咒灵。
天蟲丸一步一步走向教室门口,他轻快地问道,“碟仙碟仙~你想怎么料理他?蒸了、炸了、剁了、煮了?”
碟仙咒灵:“……”
天蟲丸的身影已出了教室,“哇,这个人还有气耶,快快快——”
铺满室内的巨型腕足像被丢在平底锅上炙烤的章鱼触脚,不安而无措地弹动起来。
当啷当啷。
西洋剑的剑尖无聊地戳刺着墙壁,天蟲丸不疾不徐的声音随之响起,在这空荡的楼层间如回声般懒洋洋地环绕,“决定好了没啊——碟仙大人——”
宽硕粗长的触手不自觉互相纠缠,密密麻麻的吸盘紧紧吸附四壁,碟仙咒灵焦虑地挣扎着。剑击声与人声交错中,所有失去了血色的记忆仿佛被插上针头,灌注血液,刹那回流——
【我……我不是怪小孩……】
【有没有、有没有人在听我说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有老师理解我。】
【好黑喔……老师……】
闪烁的红绿灯下,白色漆料绘制的斑马线无限拉长,像一卷永远滚不到尽头的巨大胶带……咕噜咕噜、咕噜咕噜……香取和树踩在白线上奋力地追赶着。
【哈哈哈……还怪物咧!你不会是说路边那只笨狗吧!】
【噢噢——撒谎精和树!撒谎精……】
扭曲的人脸立在斑马线那头,摇头晃脑地喷射着一发又一发有毒炮弹。香取和树强忍眼泪扁着嘴巴用尽力气奔跑——
受到嘲笑、不被认可、只有自己对付怪物……这些通通无所谓!可是——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嘛。
这是,名为「寂寞」的诅咒。
碟仙咒灵:“■■■■■■■■■■■■——!!!!!”
教室内,满屋的腕足彻底失控地暴走起来,轰天的震响中,硕大的咒灵发出哭嚎一般的啸声。
所有人被这猝不及防的震荡一下振飞,砰然砸向各处。
铁制的杂物柜沉沉地压住乙骨忧太半边身体,他使劲扳动着抵在肩膀的一角,手掌里不断渗出血来,浓浓的铁锈味盈满鼻端。
【但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不会寂寞吗。】
——弥散着猩红的夜色下,长发僧人轻轻地对他这么说过。
乙骨忧太一愣,他探手将长刀卡进肩膀与柜子的缝隙,咬紧牙关奋力一撬,“唔……!”
冷汗涔涔落下,乙骨忧太踉跄着起身,不断挥动长刀,接连劈开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