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雄狮 第三十八章 陛下，这边走（三）

“臣以为如果能够招抚法德尔人无疑最为有利，能让贝都因人直接倒向您，为您的事业而战。并且臣听说法德尔人内部各支早已为首领之位党同伐异、互有龃龉，如果您怀疑降者不忠，可以待战后再从长计议。”言毕，他又积极地毛遂自荐，想要卖力地立一大功。

易卜拉欣批准了哈伊尔的建议，由他操持招抚贝都因人的工作，几路使者自霍姆斯出发至塞莱米耶、帕尔米拉等地接触法德尔部族的各氏族。

各绿洲都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各个兼任萨法维使者的埃米尔亲信，在上一任无可争议的阿拉伯埃米尔伊本·塞义夫于十八年前逝世后，叙利亚沙漠随即陷入漫长的混乱之中，如今有一股新势力决心入主沙姆，所有人都想利用这股新势力打破僵局。

在帕尔米拉，割据这座小镇的首领穆德莱杰却没有大张旗鼓地迎接外来使者，仅由他的儿子查希尔亲自将他引进贝尔神庙中——这座于古典时代落成的异教神庙先是被罗马人变为教堂，后被穆斯林改建为城堡和清真寺作为聚落的中心。

途中使者细心观察所见，虽说此处废墟林立，目测也还有数千居民生活在石墙内外，若需盖屋建房，身旁便是采石场。城堡和清真寺前的广场便是镇中最大的巴扎，来往行商不少，能在一片混乱的地区中用心保护商贸、甚至还能看到运作良好的引水渠和蓄水池为居民、绿洲农场和花园提供用水，看来这里的统治者并非是单纯的掠夺者。

带着良好的第一印象，萨法维使者在城堡房间中接受谢赫的礼遇，虽然哈伊尔和部下在阿勒颇时就与沙漠里的贝都因人打过交道，但都是沙漠绿洲中的商队、信使主动找来，埃米尔从未遣使深入各绿洲。

走入城堡内的一处房间内，穆德莱杰正坐在上首，几个亲信围坐于左右，负责领路的查希尔立马归位。使者躬身行礼并自报家门：“愿真主祝福您，尊敬的谢赫。外臣乃伊朗万王之王的仆从，奉命前来拜访。”

“我听闻密昔尔苏丹突遭大敌，连丢数城，贵军威名鄙人略知一二，有真主相助，料想坎苏·高里那厮不会是你们的对手，贵使来意想必是要让我放下对密昔尔苏丹和傀儡哈里发的忠诚，不与贵军为敌。”招呼使者落座，他又谦逊道：“我亦非全贝都因人的指挥官，塔德穆尔不过一小城，居住在这里的不过是些良善老实的农民、商人，对贵国既无威胁又无利益，贵使前来不知能有何意义。”

虽是谦辞，可这也是实话，对于萨法维和马穆鲁克这两个巨无霸来说，穆德莱杰的势力确实是微不足道，哪怕把沙漠里的贝都因人全捆在一起都不够杀的。他留心观察着使者的神态，预判对方话语的同时提前想好言辞。

“依外臣所见，您治理领地、领导民众有方，比起那些频频侵犯河谷居民的盗匪，您才应该是法德尔部族乃至全黎凡特沙漠真正的苏丹。”

穆德莱杰笑着接下宾客的称赞，特别是使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他区别出劫掠者的行列之中，不管这是不是事实，他已经能想到对方的要求了，毕竟易卜拉欣不是第一个想遏制游牧民袭击定居聚落的统治者。

“如果您的部众能在圣战中夺得战利品，就自然无需违背良心去强夺诚实劳动者所生产的财富，这也是如真主所愿的。”

使者趁势开出条件，哈伊尔的招抚方法十分简单，先让各地贝都因人充作雇佣兵加入对马穆鲁克的作战，愿意的氏族头人就列入合作者名单，而有所推诿、还在二者摇摆的则待战后慢慢收拾，其人民、土地供附庸兼并。

暂时屏退使者，已经思虑一番的穆德莱杰便问刚刚在房间两侧凑数的亲信：“你们觉得波斯沙赫和密昔尔苏丹谁会赢？如今波斯人是打了马穆鲁克人一个措手不及才能连下数座城池，尤其是阿勒颇，哈伊尔贝伊更是主动献城投降。但听说坎苏·高里的钱袋子已经空了，先前还来催征贡赋，单是自我继位以来就多次派遣信使，竟要求我缴纳骆驼、马匹等牲畜共计数千头至大马士革去，见到城外的椰枣树林和水渠还临时加价，真是贪得无厌。且宫廷各项开支一缩再缩，总督又对领地遇袭听之任之，我很怀疑他还能组织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出来应战。”

他坚定地认为马穆鲁克即便不被灭国也会因此彻底丢失叙利亚的统治权，而协助波斯沙赫不仅能赚钱，还有可能竞争一下阿拉伯埃米尔的位置。出于信任，虽然众人都不大了解世界局势，但还是拥护谢赫所做出的决定。

帕尔米拉的人马最先集结，谢赫又从臣服于他的游牧民中拉来一批壮丁，硬是凑出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由使者作为向导领着一众“士兵”去大营报到。

哈伊尔在霍姆斯的营地很快就聚拢起数千贝都因战士，被编为非正规军，忙活数日，他就来到大帐向易卜拉欣汇报工作成果：“蒙真主庇佑，不少贝都因人识时务地弃暗投明，愿意加入您的帐下效力，还借此机会筛查出一批还对伪哈里发抱有幻想和忠心的头人，请您过目。”

易卜拉欣扫过一眼便收起来：“等我大败坎苏·高里再处理吧，算算时间，可能再过一、两周援军就要来了，我要抢在这之前拿下大马士革。”

“臣可以冒死为陛下骗开城门。”他立马献策：“臣的部下和贝都因人可以假扮为增援大马士革的小股先头部队以骗取守军信任，进而取城。”

此时的大马士革守军已经得知萨法维哨探侦骑就在城下活动，借此兵威，加之通信不畅，哈伊尔认为大马士革总督很可能会广纳援军而非谨慎地仔细甄别身份。

就算对方起疑，他也有办法可以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