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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渐渐咬上帷幔。
宋惜月躺在床上，目光沉冷地看着渐渐拢入火中的幔帐，叹了口气。
白娇娇，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如是想着，宋惜月正准备咽下口中参丸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响动。
宋惜月眉头一皱，顿时停了下来，循声看去。
片刻后，白娇娇艰难地拖着两筐土，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努力地往室内拔来。
因为力气不够，她咬紧了下唇，整张脸都因为过度用力而皱成一团。
那双手死死抓在框上，宋惜月看得清楚，粗糙的框边割开了她的掌心，鲜血正淅淅沥沥地洒在地上。
白娇娇终于把两筐土拖进来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忙拿起筐里土上的簸箕，双手好似兔子一般使劲往里刨土。
一边刨，她一边看向宋惜月。
见床上的人面色苍白仿若金纸，跟死人一般无二的模样，白娇娇大声道：“宋惜月！你撑住啊，你千万给我撑住！”
“我灭了火就来救你，很快！你一定要撑住！”
床上，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的宋惜月听了这话，嘴角微微勾了勾。
那两筐土被浇了大量的水，已经是湿透的状态，但此前准备在院子里防治火灾的土是干的。
怪不得她去了那么久。
宋惜月就这么看着她刨了一筐土，奔过来扑在火上，然后又飞快地继续刨土，回来继续扑火。
内间的地面铺的是木板，这会儿表面上的火势已经小了下去，但烧透了的地板阴火还在，湿土灭火，能有效防止复燃。
很快，在白娇娇的努力下，床前的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湿土。
已经烧起来的幔帐，也被白娇娇抄了一根门栓子打得没了势头，落在地上的火星子，也被白娇娇扑的湿土打灭了。
一刻钟的功夫，火势被白娇娇一个人扑下。
她累得气喘如牛，满头大汗，但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宋惜月，你再撑一下，我去把手洗干净来救你！”
白娇娇对着床上越来越像死人的宋惜月喊道。
喊完，没等到宋惜月的回答，她瞪大了眼睛：“宋惜月！你听到了没有？我去洗了手就来救你！”
“你别撑不住死在我面前，那我要笑死你了！”
床上，神思有些涣散的宋惜月听了这话，轻轻闭了闭眼睛。
白娇娇这才放心地朝外奔去。
听着这急促的脚步声，宋惜月叹了口气。
白娇娇，好奇怪一人。
很快，她回来了，手里还抄着一包银针。
冲到宋惜月床前，立刻就撸起了她的衣袖，道：“我……我其实跟桑鹿和岳轩偷学了一点针术，止血肯定没有问题，但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扎痛你。”
“宋惜月，我要是扎痛你了，你不可以秋后算账！”
白娇娇举着银针，认真地看着宋惜月道：“说好要让我当上南疆圣女，不可以挟私报复，不让我当！”
听了这话，宋惜月有些好笑，轻轻颔首当是点头了。
见状，白娇娇这才松了口气，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屏息凝神，开始落针。
看着这一幕，宋惜月有些恍惚。
白娇娇的性子是这样吗？
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前世白娇娇一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上位者的姿态。
因为有着顾浔渊那个狗东西的偏爱，白娇娇在她的面看根本不需要用什么脑子，尽情展现自己的嚣张跋扈，目中无她。
那时候，宋惜月卧病在床，白娇娇隔三差五就来气她。
后来，她亲手挑断了宋惜月的手脚筋，让乞丐来凌辱她的时候，白娇娇也都在现场看着。
宋惜月想，她是恨她的。
所以重生而来，她将白娇娇拉入顾府，不动声色地离间她和顾浔渊之间的感情，叫他们二人渐行渐远。
可为什么如今她却没有杀这个前世痛恨至极的女人呢？
宋惜月不是很明白。
眼前的白娇娇和前世的白娇娇逐渐重叠在一起，好似一个人，却又不太像是一个人。
前世的白娇娇没有露出过这样认真的表情。
“我梦见过你。”宋惜月看着她，忽然开口。
白娇娇：“啊？”
她迷茫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哈哈，梦里把我大卸八块是吧。”
宋惜月：“梦里，你挑断了我的手脚筋。”
闻言，白娇娇的手抖了抖，差点一针下歪。
她颤巍巍落完针，用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道：“梦都是反的，郡主殿下！”
“梦里，你还让好多乞丐，轮流凌辱我。”
宋惜月看着她，缓缓道：“三年，整整三年。”
白娇娇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
她看着宋惜月，磕磕巴巴道：“怎……怎么可能呢……我才……我才不会做出这种事……”
宋惜月：“梦里，你还把我们的孩子调换了，把你儿子顾知礼养在我的身边。”
“他天生蓝眸，到了一定年纪才会褪下，我不知道，为了他奔走多年，直到自己病倒。”
“而你，在孩子懂事后，告诉了他他的身世。”
“顾知礼八岁那年，顾浔渊逼着我写了推荐信，帝师将他收为弟子。”
“拜师宴当天，瘫痪三年，被凌辱三年，只等着孩子长大求得生机的我，被你们浇上桐油，生生烧死在那张屈辱的床上。”
话音落，白娇娇双膝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郡主殿下息怒！”
她不知道宋惜月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但她知道，她梦里的事，自己是真的做的出来！
此时此刻，白娇娇害怕极了。
而宋惜月垂着眼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忽然笑了一声。
“起来吧。”
宋惜月闭上了眼：“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是……”白娇娇只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快跑出去再次洗干净手，而后提了一大桶热水进来，掀开了宋惜月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裙子。
躺在船上，宋惜月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幔帐，思绪万千。
前世白娇娇做的恶是真实的，最后她连宋家最后一个孩子的命都没放过也是真实的。
可这一世，宋惜月告诉她她帮真正的仇人做了那么多年的恶事，步步算计着杀了她的儿子，叫她亲手杀了顾浔渊。
那么接下来，就让她好好活着。
一辈子，都活在南疆皇族的追杀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