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大明，重塑时代 第31章 必要的恶

朱雄英的这句，着实让在场的众人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毛骧看来，皇长孙这么看重自己，看重锦衣卫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就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夸张了。

周兴对这种说法显然也是不怎么认同的。

作为一个能统军的战将，周兴并不太在意自己锦衣卫的身份。他知道，这只是陛下方便自己保护皇长孙的临时安排。在他看来武勋和皇家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这样的认知下，他不太理解皇长孙为什么会这么定性锦衣卫。

朱元璋的态度就更是可以用嗤之以鼻来形容了，锦衣卫不就是咱随手弄出来玩的吗？

朱雄英要是知道自己爷爷的这种想法，立马就会在心里感叹，自己打天下的开国皇帝，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雄英，给爹好好说说，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比起这三个人，朱标的反应却是最平稳的，被自己儿子反驳了一下后，他难免有些生气。但很快他就认真地思考起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这是他两年来逐渐养成的一种习惯认知，雄英的话多是基于未来的一些历史现象说出来的，是具有很高参考价值的。

“爹，锦衣卫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啊，也是皇帝人身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朱雄英认真地解释道，“大明皇帝以后的各种奇葩遭遇不用我重复第二遍了吧。”

朱元璋的心陡然一沉，他审视着面前的毛骧，然后又看了看周兴，眼中闪过肯定，但又终究带着一丝怀疑。

“至于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朱雄英看向毛骧，“没有了皇权的支持，你觉得你还剩下什么？”

“臣一无所有！”毛骧实事求是地回答。

“同样的，皇权羸弱时的锦衣卫，也只会是被人攻讦的第一道靶子。”朱雄英顿了顿，“你有一个后辈，叫卢忠，他的陛下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皇帝，想做点事的唯一手段是自己花钱去贿赂大臣。”

毛骧觉得不可思议，居然还有这种皇帝？

朱元璋的脸这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听大孙讲过这个皇帝的事，更知道这个皇帝的哥哥干了什么事。

“为了坐稳皇位，他让卢忠去布置了一个局，想弄死自己那个当太上皇的哥哥，历史上称为金刀案。这是一个很无聊的局，发端是那位太上皇送了把金刀给伺候自己的太监，卢忠就借此想定义太上皇要复辟。”

朱雄英摊手。

“卢忠的活非常的糙，他抓了两个太监严刑逼供，想让他们牵扯到太上皇身上去，但都无济于事，两个太监扛住了锦衣卫的严刑逼供。这件事推进不下去后，卢忠就会成了诬陷太上皇的祸首。为了活命，他只能靠装疯卖傻来应对朝臣们的压力。后来，等这位太上皇哥哥真的复辟成功后，卢忠也被凌迟处死了。”

兔死狐悲，毛骧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

“你说，卢忠的失败是为什么？”

“因为卢忠办事不力！”毛骧立马回答道。

朱雄英抿了抿嘴，唇角扬起了一抹悲哀的笑意，在心里叹道，你真是天选打工人啊。

“根子不在卢忠，根子在那位皇帝的手上没权。他手上没权，所以只敢用这种方法来收拾自己的废物哥哥。你看我爷爷想杀人时，首先需要考虑的是证据吗？这证据你们补办一下不就完了。”

毛骧讪笑。

“如果这件事是我爷爷办的，哪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直接让人冲进去乱刀砍死那鳖孙儿不就完了。”

啪的一声，朱雄英的小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混小子，咱怎么可能这么粗鲁！”

嗯，您一般都是在船下打洞。朱雄英并不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爷爷授意的，反正最后都属于黄泥巴掉裤裆，所以他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下。

“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没有权力的皇帝，连保护自己手下的方式都只能是让他装疯卖傻，可怜不？”

毛骧重重地点头，他觉得自己如果是被皇爷杀了也就罢了，要是被人逼得去装疯卖傻，那可就太惨了。天选大冤种打工人的标准思维。

“还有比这更惨的！”朱雄英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一样，“有一个叫马顺的锦衣卫指挥使，就是刚刚说的那位太上皇手下的指挥使，直接在朝堂上被文官活活打死了。原因就在于这位皇帝……”

“好了，别说了！”朱元璋叫停了自己大孙那没有把门的嘴，这种国耻级别的事，能随便对外人说吗？

毕竟在毛骧和周兴等外人的认知里，皇长孙并不是去了未来，而是在昏迷时有大罗金仙下凡，不仅救了皇长孙，而且还教会了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通天大本事。

“现在你明白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吧。”

毛骧立刻点头。

“爷爷，爹。”朱雄英转头说道，“对于锦衣卫，我的想法是不能只重视某一个人，而是要重视这个整体。”

“你们两先下去吧。”朱元璋对毛骧和周兴挥了挥手。

二人自然听命，恭敬地退到了小院外，至于小院内要谈什么，他们两是一点也不敢偷听的。

“雄英，你的想法咱大致能理解。”朱元璋皱眉思索着，“但锦衣卫的名声终究太差了。”

“差不差他们都会存在，您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的确废除了锦衣卫，但等四叔当了皇帝后，锦衣卫就又回来了，而且还多了个东厂。”

“咱为什么会废了锦衣卫，是不是他们也尾大不掉了？”这是朱元璋早就想到的一种结果。

“这一点上爹说得没有错，他们的权力的确过大了。这不止引起了百官很深的反感，同时也弄了不少的冤狱出来，还有恃宠而骄的问题等等，不过您废除他们的最关键原因，应该是他们完成了您交待的任务。”

“什么任务？”

“您说呢？”

朱元璋的嘴角下意识地扯了一下。

见自己爷爷那有些尴尬的小表情，朱雄英在心里暗自发笑。

“作为皇帝手里的一把刀，锦衣卫那种过大的权力的确太容易被滥用了。但锦衣卫又是皇帝手上必须掌握的恶。特务政治谁都不喜欢，但想和整个庶族地主阶层去斗，他们就必须存在。”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是个规训百官，规训百姓的扯淡说法，骗骗自己行了，别以为能骗到别人，没有人受了委屈后会去感激给他委屈的人。”

“但没有了雷霆，就没有了敬畏，没有了敬畏就会有人无法无天。可皇爷爷，敬畏和恐惧终究是两个概念，敬畏的底色是尊重，是认可。恐惧的底色是害怕，是不安，甚至还有愤怒。

朱元璋咀嚼着愤怒两个字。

“降下的雷霆需要让人感到的是敬畏，而不是恐惧，要达到这一点，就需要雷霆的底色是公正的。滥用锦衣卫本质上是滥用皇权，滥用皇权其实是在削弱皇权。”

赫然之间，朱标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反感锦衣卫这个组织了。作为一个从小就接受内圣外王思想熏陶的太子，他下意识地就察觉到了锦衣卫会阻碍这份圣的达成，这也会变相削弱王的含金量。

但此刻他也非常清楚的认识到，锦衣卫是皇帝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于是他立刻问道：“你想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