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病弱白月光 第 67 章 衍无觉得荒谬极了

珠盐城里一如既往的热闹。

熙熙攘攘的商户叫卖着,衍无一路走，一路搜刮了许多好吃的给自己,还不忘囤了一些好保存的，鱼干果脯之类，在芥子袋中。

一边囤，一边还在想着，若是矩宗能研究出新型的芥子袋，在扭曲、扩展空间的基础上，再叠一重固定时间的功能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能囤的好吃的就更多了……

只可惜,时间大道向来是比空间大道更难接触、利用的一条道。

似乎时间总是在不停地流逝，不紧不慢,从不回头。人无法使它停住,更不能令其倒转。

可这或许也正是这世界最真实、最有趣也最有魅力之处。

它永远向前。

衍无胡思乱想着，一路观察着周围。

令他有些惊奇的是，这城中的乞丐竟比他上次所见还要少些，走过了半个时辰，竟然一个也没有看见。

倒是看见了许多行色匆匆的穷人……

衍无好奇地拉住一个人问,才得知这城中有好几个富户正在施粥,凡是穷苦之人都可以去领取些饭食。

若是有那无家可归的乞丐，富户们甚至愿意为他们提供岗位，让他们到家里做工。

衍无不解：“这不年不节,没灾没祸，怎么会有富户突然开始做这种赔本生意？”

那人自然是也答不出来,只道这施粥之事是昨日才刚开始的，可能是那些富户突然得了喜事吧。

倒是旁边路过的一个人解释说，其他的富户不清楚,只听说姓王的那家，乃是因为得了仙缘、做善事便能得仙人庇佑，这才开始了“行善积德”。

听得衍无一脸茫然。

这“仙人”……怕不是个骗子吧？

他可还从没听说过有哪个门派、亦或者哪个散修大能，会庇佑做善事的凡人的。

事实上，会单独庇佑某个、某些凡人的修士就不多。

大道至公。

修士修行自身，学习道、摸索道、模仿道，因此大多对待“凡人”、甚至对待其他修士，也存了一分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的态度，妄图去给世间一份“公平”。

——这态度是否合理，衍无不做评论。毕竟长生门在这方面向来比较摆烂，主打的就是一个顺其自然。往好听了说，叫随缘、随心。

你若喜欢“公平”，那自可以公平。你若就喜欢打破公平，就喜欢帮助贫困的、甚至就喜欢帮助有钱的……长生门也不在乎。

长生门连自己家弟子修什么道都不会管呢，更不会刻意引导弟子的待人态度。

只要不作恶、不害人、不违背自己的心、自己的道，长生门允许弟子做任何事。

但这种对“公平”的追求，到底还是修真界的普遍作风。

所以修真界各门派，对待凡人的态度，也呈现出一种整体性。

有倾向于帮助他们、也鼓励他们互相帮助的。代表是无相天。他们帮不了每

一个人，但只要遇到了，一定会伸出援手。

也有主张教化百姓，授人以渔，让他们掌握自己创造美好生活能力的门派。弘道山便是这种。他们“有教无类”，不管是穷人富人……甚至不是人，只要有向学之心，弘道山都教。

还有通过创新创造，提升生产力、更好的利用现有物质，通过让社会发展进步，提升凡人的整体生活水平的。

这是矩宗，以及几个把矩宗看作榜样、追随着矩宗脚步的门派。

比如如专司研究农作物的禾本宗、专司交通的游殿、专司水利的雨治门。

思路更奇怪一点的，还有觉得万事万物都在竞争中进步所以鼓动征伐的执兵宗；致力于改变世俗国家政体、试图进行自上而下的改革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瑰山宗便是这一类……

当然了，也有对公平有自己的见解的，比如每天都在努力劫富济贫的侠道宗；更有和长生门一样，不在乎凡人生活，以“我”为主的，一切随缘的，比如五德道……

总之，修真界中，修士对凡人的态度普遍分为两种。

若有心，便做对凡人整体皆有利之事——而非帮助某个凡人个体；若无心，便什么也不管，或者看心情随意行事，都行。

这种大环境下，专门庇佑帮助穷困之人的富人的修士……属实罕见。

他若想帮助穷人，不会自己动手吗？若是就看哪个富户顺眼，又何必设置什么帮助穷人的条件？

衍无在心里过了一圈有名有姓的门派和散修，都没找到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

再问这消息的来源，才得知这位的“二姨婆家的二舅舅的女婿乃是王富户家拉马车的车夫”。

衍无：“……”

早说是这么可靠的一个信息来源……他不就不想这么多了吗。

感情不是人家富户遇到骗子了，是他遇到“骗子”了。

衍无失望离去。

经过了两条闹市，经过了之前买肉饼的小摊子、和蹲着小乞丐的墙角，再往前走段距离，便到达兰天瑞的家了。

小乞丐早已经不在原地。衍无也不觉奇怪。

小兰天瑞之前就传讯给他，告知他那小乞丐现在在他家里了。

兰天瑞也是杏林弟子，虽还年幼，可也学了些治病救人的技法。

衍无答应了要带小乞丐去杏林、治疗他的喉咙，兰天瑞作为杏林弟子，又曾受过衍无的恩惠，自然不会不帮忙。

衍无刚把他送回家不久，小朋友便想起了这件事，回头把小乞丐领回家、开始尝试着治病了。

照例买了个肉饼，又胡乱买了些水果、零食，衍无便拎着一堆东西，到了兰家门口。

兰天瑞的父母，兰浊贤、季幽，在这里开了一家酒坊，名字很雅静，叫幽兰坊。

但这名字实际上跟幽兰没太大关系，只是兰氏夫妇的名字里各取了一个字，合在一起而已。

衍无上次来时赶着去抓魔修，并没有在这儿多做停留

这次才算是认真打量了这间酒坊。

前店后坊的格局，前门进去便是大堂，里面有许多长桌，桌上分门别类地摆着大大小小的酒坛，每个酒坛前面都有一摞碗。

兰氏夫妇为人大方，这酒坊又常做大单、少有零售，因此这外间摆的酒都是可以随意品尝的，来光顾的客人，都可以先品尝过之后，再做购买。

若想买酒，便要到后院了。

宽阔的后院才是真正的酿酒之处，而后院的地下，还有一个巨大的酒窖。有些酒越藏越好，酒窖里便藏着很多这样的酒。

衍无过来的时候，店里并没有客人。

确切地说，这几天幽兰坊根本就没有开张。

虽然杏林与珠盐城很近，但小天瑞去杏林毕竟是学医、学道的，不是去闹着玩的。因此其实很少回家。这次难得回家两天，父母当然要好好亲近亲近孩子。

所以衍无敲门时，半天无人应声。又敲了两遍，才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乃是兰天瑞匆匆忙忙地从二楼跑下来，给衍无开门。

而他的父母，还落在后边呢。

慢了一步下来的兰浊贤和季幽一脸的不好意思，衍无却不在意，笑眯眯地递上自己带的零嘴，“上次来得匆忙，都没带什么礼物，抱歉抱歉。”

单是些水果和零食，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礼物。衍无芥子袋中随便掏出两样东西，都比这些价值更高。

但兰浊贤和季幽却表现得很高兴。

他们并不是每天盼着天上掉馅饼、盼着有仙人赐下宝物的人。衍无之前为小天瑞祓除魔气、又引荐他们到杏林，已经是大恩。若衍无还要再赠送珍宝，他们真的要不知如何自处了。

衍无对这种心理也很了解，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其他的礼物，也没有干脆空着手来——那未免有些显得目中无人。

而是选择了凡间的饮食、持着凡人访友的礼仪，过来拜访，表示了他把兰氏一家看作朋友的态度。

他向来是个体贴细心的人，对朋友常有“区别对待”、“看人下菜碟”。

对修士朋友，少不得关注些对方感兴趣、或者对对方有帮助之物，谈论的话题也难免涉及修行、修炼；对凡人朋友，却经常是把自己当成个凡人，平等相处。

很显然，大多数人对此都很受用。

比如兰氏夫妇。

兰浊贤口中说着“您贵驾光临寒舍，我们已经是受宠若惊，哪还用得上什么礼物”，手中却已经把几个袋子、篮子接了过去，脸上洋溢着笑容。

季幽伸手相邀：“今早小天瑞便说您要过来，我们特地准备了好酒好菜，不知是否有幸，请您到楼上一聚？”

“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衍无笑道，伸手抱起兰天瑞，又好不见外地强调，“跟你们讲，可得拿最好的酒出来招待我才行！

“前两天在天瑞他师父那喝了你家的酒，味道很不错——今天拿出来的也不能比那个差！”

“那必须的。”兰浊贤在前引路，“

这些年我们学了好几种灵酒，您要是有兴趣，不妨挨个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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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还是要比灵酒差点……”兰浊贤心虚，摸了下胡须。

他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比衍无其实大不多少。

可衍无打小修炼，在长生门里、在修真界中又都被当小辈、小孩看待，因此不仅外表看着还是少年模样，眉眼间也带着少年气。

而兰浊贤已为人父多年，又经营着不小的生意，出门都会被尊称一声“兰老板”。因此早早蓄了须，不管是长相还是打扮，都很符合他如今“正值壮年”的年纪。

每次与这些凡人朋友相处，衍无心里都会生出些怪异感来。

并非不适，而只是……感慨。

感慨于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又或者，感慨于修士身上竟不会被岁月留下痕迹。

“没关系。”小天瑞稚气的声音打破了衍无道的感慨，小孩儿看了衍无一眼，道，“衍无师兄不介意的。就连平四胡同那家西瓜汁，他都觉得好喝呢。”

衍无：“……”

兰浊贤的眼神怪异了一瞬：“昨天我们路过的那家？”

小天瑞点头，“对！就是那家往西瓜汁里兑水的！太过分了，连西瓜都兑水！”

衍无捂住小天瑞的嘴，狠狠威胁：“不许胡说！我才没有觉得那个好喝！”

“但你去买了两次。”小天瑞盯他。

衍无：“那是因为隔壁的烤鱼太咸了。”

小天瑞：“但烤鱼你也买了两次！”

衍无：“可是烤鱼很好吃……”

兰浊贤和季幽相视失笑。

来到楼上，衍无这才见到了那个小乞丐。

“我们楼上有些客房，收拾了一间给他住。天瑞这两天还在给他治嗓子，已经有点效果了。”

说起兰天瑞的医术，季幽的脸上明显带上了骄傲。

兰浊贤去准备酒菜，并没有跟着上楼，这会儿只有她陪着衍无。

衍无看了眼小天瑞，夸奖道：“这么厉害呀！”

“嘿嘿。”小天瑞笑了笑，又迟疑道，“不过……”

“怎么了？”衍无问。

“他似乎并不想去杏林？”兰天瑞看向那小乞丐。

“诶？”衍无一怔，将兰天瑞放下，走到小乞丐面前，蹲下身。

小乞丐明显是有些紧张无措的，从他们上到楼上，便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他们看，却没敢主动说话。

看到衍无过来，他便更显得局促了。

“别怕。”衍无朝他笑，声音放得很柔，“没关系的，不想去杏林也没关系的。”

小乞丐眨了眨眼，没说话。

“不过，或许你愿意告诉我原因吗？”衍无顿了顿，缓声道，“或者，有什么其他事情，我能帮到你吗？”

“……”小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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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自己，可以。”小乞丐轻声道，“恩人，救我们，我很感激，我……不再麻烦您。

“天瑞哥哥，已经让我，会说话。之后，有人家，在招工。我可以去帮工，养活自己。”

他毕竟年龄还小，之前又不会说话，因此会的词语不多，讲话也很磕绊。

不过他还是努力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衍无也顺利听懂了。

“跟我去杏林，并不会麻烦。”衍无劝道，“我很厉害的。”

“就算，您不觉得麻烦。”小乞丐抿了下唇，组织语言，“我也给您，添麻烦了。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衍无无奈失笑，眼神又柔和了几分。

这么小的小孩儿，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主张。其实很不容易。或许拒绝了更好的治疗、更好的生活，不算是明智，可选择自己的生活，总是没错的。

这样的坚定和决断，还有拒绝诱惑的能力，成年人都不一定有。

有自己的道，很好。

衍无不准备强求。只是……

“那招工，”他扭头看向季幽，“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事儿吧……”季幽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内情？”衍无问。

“有。”季幽叹气，“还跟您有关。”

“啊？”衍无迷茫。

“就是之前师兄杀的那魔修啦。”兰天瑞在一边道，“那魔修蛊惑凡人替他抓乞丐，这事儿自然不可能天衣无缝。所以我们知道这件事之前，就有一些消息在传开了。”

他看了一眼小乞丐，“他所说的有人炼魔功是一种传言，但也有跟神明有关的传言。主要是那些被蛊惑的凡人中有嘴不严的，说走嘴说出来的。

“但神明这个传言相信的人不多。直到那天，您……您出现了。那些凡人下山之后，就开始想办法补偿那些乞丐、还有主动去官府自首的。

“这些人信誓旦旦地说见到了神明，只要赎完了罪，就可以去神明那里，得享极乐。还说他们信的那个神明特别温和慈悲，凡是诚心供奉之人，都能得到神明庇佑……”

衍无心中升起猜测：“所以那些富户是信了这个……”

“似乎是的。”小天瑞看着他，眼神中有些快乐，“他们听说了神明慈悲，所以在通过行善事表达自己的诚意呢！”

衍无：“……”

好家伙。

他一时无语，心中觉得荒谬极了——

想了半天骗子是谁，结果……

骗子是他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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