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临 第116章 见到罗伯特

市人民医院抢救室门口。

黄政委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接听或是拨打，他眉宇间冷冽的愤怒压都压不住，一道道指令透过冰冷的电话传达出去。清晨的太阳破开地平线的至暗时刻，整个滨海市区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之势。

徐妍浑身是血地呆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她双目无神，好似心被冻住了，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陈嘉怡和赵铭同时被送进手术室已经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记忆复苏如潮水般涌来。她记起了天使孤儿院，哥哥不舍的眼神，在郑楠家他给她送零食，她被赵闻天带走后送给了徐德志，她认识了陈嘉怡和赵铭，哥哥找到她时欣喜的眼泪，他说7月7要送她生日礼物......他们的陪伴，她以为她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有一天，一位“王叔叔”来到家里，妈妈说是她新请的家教老师，在他给她讲课的时候，她不知怎么睡着了，再醒来，她忘记了和哥哥有关的所有事......

2003年9月12日晚上，本以为死到临头的她，被男人绑在椅子上，仅隔着一个茶几正对她死去的父母，如此残酷的景象骇的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撇开视线不敢哭出声，心里拼命地祈求赵铭快点报警。

令她绝望的是，没有人来救她。她和男人在凶杀现场沉默地坐了一夜，她也认出了男人是在7月7那天给她送生日礼物的人，当时她对突然冒出来自称她哥哥的人感到恐惧，还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临近天明时，男人用他满是血腥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耳畔是他低低的哼唱，刀尖一寸一寸划开她小腹的皮肤。撕裂的痛，以一种无法承受的尖锐扎进她的毛孔，密集的冷汗冒了出来。她想要嘶喊，想要挣脱，想要逃离，甚至想要求饶。血淋淋的十字刀口，像是烙印牢牢的嵌入皮肉中，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噩梦——最终，她以自我封闭式地忘了这一夜的所有事......

手术室的门开了，打断她的思绪，她表情麻木地看过去，片刻的惘然没能让她第一时间上前询问，还是黄政委走过去，她才惊醒过来，慌忙起身。她的脚步沉重而无力，好似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医生，他怎么样？”黄政委急声问道。

“缝合线崩开了，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今天晚上很可能会发烧，我会交代护士多注意些。”医生简单明了地阐述完病情就走了。

徐妍看着深睡的赵铭被护士推走，并没有跟上去，因为陈嘉怡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知。

这种生死未卜的等待，无比地煎熬和痛苦。

黄政委目光沉痛地凝视着重新关闭的手术室门，他的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只要一想到陈嘉怡很可能会牺牲，悲愤的情绪搅得他眼眶发热。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溺于悲痛之中，他要将这份悲痛化作坚定的力量，支撑着所有人去复仇。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徐妍的面前。从事发到此刻，他没有对徐妍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她听不进去，她同样需要一个支撑她前进的力量。

“三天后世纪广场会举办一场网络电竞比赛，罗伯特很可能会出现。”

徐妍猛地看向他，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查到他了？”

黄政委抬手托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去椅子坐下谈。

二人坐下后，黄政委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罗伯特应该是用了化名布莱恩，技术专家将最近所有进入滨海包括滨海周边的城市的外国人进行了排查，这个布莱恩的可疑性最大。”

徐妍微微蹙眉，“电竞比赛？”她忽然想起珊娜去青市前说过，仲少阳在青市的比赛结束后会来滨海参加一个网游比赛。

“青市那边过来的。正是因为主办方突然要来滨海举办小型的电竞比赛，我们这才注意到布莱恩。他和TH电竞经理人仲少阳认识，一个星期前他从墨尔本飞到青市后就一直跟在仲少阳的身边，根据调查，他也是TH电竞俱乐部最大的投资人。”

徐妍听到这里，心不住地往下沉，“我认识仲少阳。”

黄政委有些意外，“关系密切吗？”

徐妍摇头，“确切地说，我认识他女朋友，她是我在英国最好的朋友。前几天，她从英国过来在滨海停留了一天，然后去了青市。”

黄政委眉心拧起，迟疑地说道：“仲少阳和你朋友知不知道布莱恩的真实身份？”

徐妍若有所思地摇头，“珊娜和仲少阳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不过四个月，就算仲少阳知道罗伯特的身份，他也不会告诉珊娜。”

“那能不能......”

“不行。”根本不需要黄政委说完，徐妍就打断他的话，“会打草惊蛇。”

黄政委一琢磨，是他心急了，确实会出纰漏。

气氛沉默下来，他们各自想着心事，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数道慌乱且沉重的脚步声。

二人循声望去，是陈嘉怡的家人到了。

黄政委和徐妍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们的内心都有一种沉重的无脸面对陈嘉怡家人的愧疚。尤其是徐妍，她更多的还有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陈嘉怡不会躺在手术室里生死难料。

跑在最前面的是陈嘉怡的大哥陈凡，人还未到跟前他便急声问道：“嘉怡怎么样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眼底的红丝，彰显了他的紧张和慌乱。

黄政委抿了抿唇，后面陈父和大儿媳高菲搀扶着六神无主的陈母走近后，他这才沉痛地说道：“子弹打在了心口上，医生说万幸打偏了一点，不然根本撑不到医院。但即便是这样，手术过程中无法预料的风险极大，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如果手术顺利的话，他什么时候清醒，也是个未知数......”

“妈......妈......”

“老婆子，你不能有事啊，老婆子......”

“医生，医生......”

陈母承受不住打击晕厥，场面一度混乱，之后陈母被送往病房，有高菲一人守着。

陈父和陈凡返回手术室门口等待陈嘉怡的手术结果。

徐妍内心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化成眼泪不停地滑落，她鼓起勇气走向陈父，哽咽着说：“叔叔......”

陈父突然抬手打断她的话。

对上他悲痛憔悴的眼神，徐妍默默地等待他的怨恨和指责。然而，陈父的话让她彻底崩溃失声痛哭。

“徐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父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地继续说道：“这不怪你，你不要自责，这是嘉怡自己选的路。他选择保护你，这是他作为警察的使命，我们都为他感到骄傲......”他抹了一把眼泪，眼中忽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去抓凶手，为嘉怡报仇！”

他说着，踉跄了一下走到黄政委的面前，用力握住他的手，悲愤地说道：“黄政委，外面到处都是警车，我知道伤害嘉怡的凶手跑了......”他极力隐忍着眼泪，手劲又加重几分，“黄政委，这里有我们就行，你们......你们回去吧......”

他的这份善良和宽容并没有让徐妍的精神得以轻松，她反而更加的歉疚，眼泪无法自抑。

黄政委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承诺道：“好，你放心，我一定给陈嘉怡一个交代。”

话落，陈父松手，黄政委转身，“徐妍，跟我走。”他说着，先一步大踏步地离开。

徐妍眼含热泪看向手术室的门。

“走吧，等他出来是死是活，我都会打电话给黄政委的。”陈父强打起精神说道。

徐妍竭力克制着不哭出声，艰难转头去追黄政委......

今天的滨海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日子，呼啸的警笛搞得人心惶惶，可又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滨海市公安局内同样有种大战在即的紧绷，进进出出的警员各个眼神犀利，脚步匆匆。

赵闻天是“贾先生”的身份，在王宁查到18305267997这个电话号码后，彻底被扒了出来，这是他的备用手机号，用来做不法之事和联系“永恒会”的。

根据手机通讯记录显示，徐波死亡前一天，赵闻天用这个手机联系过徐波，这证实了钱枫的说词。接着在徐波死亡前两个小时，这个手机号两次联系过他，这也佐证了徐妍的推测。

赵闻天，滨海谁不认识？他为了套取徐波对“贾先生”的所知程度，假意请他喝酒，过程中徐波很可能说漏了什么重要线索，赵闻天起了杀心。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他想要重金收买徐波，所以才会在酒局散场后再一次联系了徐波。可惜，徐波拒绝了，赵闻天杀了他，并将音乐卡片电子元件塞进徐波的胃里嫁祸赵炳辉。

与此同时，鲁州警方反馈过来一个消息，23年前鲁特大桥上的车祸，肇事者逃窜一直没有抓到，但是那天晚上有人看到肇事者左脸划伤，流了很多血。针对这一线索，警方很快调查到赵闻天在2000年出国整过容，因从1995年年底到2000年期间他一直没有回滨海，所以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脸上曾有一道很长的疤......

赵闻天的逃亡，让滨海建工和他的家瞬间成为警方的调查对象。随着数不清的资料被搬回警局，所有人压下了对陈嘉怡的担忧，投入到了刻不容缓的取证行动中。

中午11点左右，陈父打来电话，陈嘉怡的手术暂时成功了，但还有48小时危险期，等危险期过了才能再说其他的。

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下午6点，李浩终于在一个废弃的钢铁厂找到了饮弹自杀的赵闻天......

当晚8点，黄政委、徐妍、李浩、王宁、孟想5人在办公室里商讨了一夜......

三天后的早上8点，徐妍独自去医院看望陈嘉怡，他已经过了危险期，却没有出重症监护室。她站在窗户前无声地对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毅然地转身离开。

9点，她按照珊娜给她的电竞门票，准时地出现在世纪广场的影城中心，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剧场，足够举行一场电竞比赛。

比赛定在10点，但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他们拿着门票排队等着入场。

徐妍正打算排队，就听有人在身后喊她，她一回头，珊娜小跑着过来将她牢牢抱住。

前几天谭阳的死上了热搜时，珊娜打过电话给她，询问了一些细节，今日二人见面，总要伤感一番。

很快，珊娜带着徐妍走了特殊通道提前进入赛场。

“仲少阳呢？”徐妍状似随意地问。

珊娜指了指后台的方向，“在那后面呢。”

徐妍眸色暗沉，“不带我过去打声招呼？”

珊娜笑着，“走吧。”

二人边走边聊，刚穿过分割前台和后台的幕布时。

“布莱恩先生，你这是要去哪？”珊娜冲迎面而来的一位年约50岁的外国男人问道。

徐妍心一紧：罗伯特，终于见面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这位面容轮廓分明，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男人。他的举止透露出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低沉地笑道：“珊娜小姐，里面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着，他看向徐妍，“这位美丽的小姐应该就是你的好友徐妍吧？”

珊娜搂住徐妍，很是亲昵，“布莱恩先生，你猜对了，她就是我经常提到的最好的朋友徐妍。”她又向徐妍介绍，“妍，这位是少阳的朋友，布莱恩先生。”

徐妍笑着伸出手，“你好，布莱恩先生。”

布莱恩很绅士地给了徐妍一个亲手礼，“你好，徐妍小姐。”

“布莱恩先生，我们要去少阳那里，就不和你聊了。”珊娜客气地道。

布莱恩退让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珊娜和徐妍同时向他点头示谢，然后离开。

徐妍强忍着回头的冲动，因为她感受到了罗伯特落在她身上势在必得的强烈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