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明 第九十四章 裂缝

原本以为萧恒不会回来了，却不想到了夜深的时候萧恒反而钻进了熙春的被子里。熙春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间就被惊醒了。睁开眼，却是萧恒的手掌轻轻地遮住了熙春的眼帘，以免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烛火。

熙春心中不免一暖，萧恒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经意的体贴，若是稍微粗心些的人大概就会把这些都视而不见，但是熙春不是那种有眼无珠的人。

正是因为知道萧恒的好，现在想来才觉得皇上的要求未免太苛刻了。不同的人来看，可能萧恒比明瑾更加适合，只因自己的喜好就那么随意地做决定，对萧恒太不公平了。

“醒了？”萧恒看起来心情很好，即便是深夜也没有半分的疲倦之感。熙春细细打量着萧恒在烛火之下的颜容，心中升起一股熨帖之情，轻声道：

“你自打回来后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要不要吃点宵夜然后再睡？”

突然想起这是在宫中，并不如家里那么方便，一时之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改口。萧恒哪里看不出熙春的窘然，只是握了熙春的手道：“那为夫就不客气了。”

萧恒一点点对着熙春攻城略地，熙春这才红了整张脸，说起来这人自打从龙碣回来后就少有消停的时候。

过了许久，帐中的动静才渐渐安分了下来。萧恒抱着熙春问道：“可是累了？”

熙春想到往日自己说不累，少不得要被萧恒再折腾一番，便点了点头。萧恒轻轻刮了刮熙春的鼻子，道：“那你只听我说便是了。”

熙春乖巧地窝在萧恒的怀里点了点头，只听见萧恒的胸腔中传来的阵阵震动伴随着萧恒低沉的声音道：“父皇，大约没有多少时日了。嵩山道人也在这一次的大乱中失去了踪影，而父皇似乎也已经认命了。”

熙春垂下了眸子，想到白日里的种种情形，心知萧恒说的确实不错，然后听见萧恒说道：“今日父皇对着我夸你来着，说你秀外慧中，能够将我这个浪子拉回来，服侍得又很好。要你多去服侍，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不知道如何，熙春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慌张，生怕萧恒问自己今日皇帝陛下和自己说了些什么，偏偏萧恒就这般问了：“我很少看见父皇说起来谁的面上有笑意，想来你今日侍疾做得很好，今日父皇可曾和你说了什么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能说真话，熙春只好对着萧恒道：“我今儿个才单独见了父皇一面，并不曾说起太多事情，大约也就是祖父的一些旧事罢了。你知道的，人老了就有些怀旧了。”

熙春感受到身后的人点了点头，然后又静了下来，萧恒便环住熙春继续道：“父皇给了很多事情让我做，少不得只能让你多服侍父皇些了。父皇的这些儿子和儿媳虽然都保住了命，但是却再也没有了在父皇面前服侍的殊荣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许久。上一次熙春说过让萧恒帮忙求情的事情，只是提了提话头，萧恒就否决了，两人也就没有再提起过那些王爷们的下场。

这一次萧恒又提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服侍父皇的。”熙春静了静心，然后很是镇定地回答道。虽然按照熙春自己的心意，她很是不愿意再见到皇上，因为这几乎意味着熙春需要在萧恒和明瑾之间做出选择，但是熙春无法舍弃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低了低头，萧恒看着熙春这个样子，以为熙春困了，便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不然哪里来的精神？”

熙春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然后合上了眼睛缓缓睡了过去。却没有看见萧恒眼神微微黯淡了些。良久，萧恒看着熙春安静的睡颜轻声道：“你若是不想他们死，也不至于让明瑾去求了父皇。”

说罢，也缓缓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熙春醒来时萧恒已经失去了踪迹，想来应该是上朝去了，自己还真是一个懒散的妻子，亏得皇帝陛下能够面不改色地夸自己。

熙春如是想着，照旧和明瑾两人用过了早膳，然后带着明瑾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皇后娘娘见了熙春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之色，她昨日和明瑾相处了一日，早就知道了这是一个知礼守礼又有孝心的好孩子，不免对熙春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快起来。”看着两人都对自己行了大礼，皇后不禁拦住了两人。然后一手携了一个道：“在母后这儿，可不用客气。”

皇后娘娘比初初回宫的时候，气色好了不少，这会子又能有几抹真心的笑意了。熙春也笑道：“母后今儿个气色真好。”

皇后接着熙春的话叙了几句话，然后道：“你可得照顾好自己，皇上近来膝下空虚，明瑾又还小，明逸也是个忙的，少不得你多费心了。我如今和皇上，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熙春大约也猜出来了，皇帝是不想让明瑾的身份尴尬才恢复了皇后的后位，若是说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还有什么情义，大约早就在这七年的幽禁生涯中被消磨干净了。

对比那些后宫中鲜艳明丽的妃子们来说，皇后娘娘已快四十的年岁，姿色上自然是比不过。但是皇后娘娘身上有经历过战场的气势，也有曾经身为一国之母所有的睥睨天下的雍容，还有在深山中久经洗涤之后的从容宁静。

这样混合的气质在一个人身上出现的时候，又会是另外一番难以言说的美。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美丽，如若没了欣赏的人，也不过是独自盛开，独自衰败罢了。

想到昨日夜里萧恒说道的皇上的大限，熙春突然对皇帝陛下生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怜悯之意，虽然那是一个至高无上的人，到了人生快要结束的时候，却显得那般孤独而孑然。

熙春点点头道：“那就有劳母妃照顾明瑾了。少不得还要母妃多费心了。”

皇后娘娘只温柔含笑着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