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明 第八十章 赫连

第二日一早，大军集结的号角声便传遍了整个营帐，不多时，所有的军队便都集结在了齐州外。

这一次军队的集结相比于从京城出来时的模样，已然大变。经历了数次战争的洗礼，包围和反攻，这些士兵的脸上已经飞速由稚嫩转化为沧桑。

皇帝让萧恒一起在高台上巡视着天玺朝的军队。萧恒有些受宠若惊，但是还是在皇帝身后默默站着。

过了一会儿，皇帝陛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下达了拔营的命令。

待军队有序向齐州进发的时候，皇帝命令人将萧慎领了上来。

萧慎已经猝然消瘦了很多，眉目间透露出一种死志，皇帝却视若不见，只是道：“朕不怪你的心思，朕只是觉得你的方式太愚蠢，瞻前顾后，不是大丈夫之举。”

萧慎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嘴唇嗫嚅了半天，却还是不愿意说一句话。说什么，成王败寇，现在自己的父皇不过是想羞辱自己罢了。不，已经不是父皇了。

“你害怕打不过赫连军塞，害怕镇不住那些藩王，害怕朕保有的实力，所以碍手碍脚，最终却妨碍了大事，实在幼稚。这一次，朕便告诉你，在真正的帝王面前，赫连军塞，诸地藩王，都不算什么。”皇帝陛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你杀死了朕的消息已经在中原传遍了，你猜朕的儿子们会怎么做？”

萧慎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知道，他和萧宸有过约定，和诸地的藩王也有过约定。在他们没有得到自己的确切消息之前，没有人敢散播这种谣言。

那么能够飞快让皇帝已死的消息传遍整个天玺朝的，除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再不做他想。萧慎突然间觉得悚然心惊。

萧恒就站在旁边，却觉得浑身都是冷的。这一局，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还没有做完。

“皇帝陛下，您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您这样难道不是也让天下百姓陷入战火之中吗？”萧慎言语中冷冽而嘲讽，他已经是将死之人，没有畏惧。

“朕的百姓，很快就会得救。而错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朕。”

“那您要杀尽您所有的儿子吗？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再把他们一一以谋逆的罪名处死？如果一开始就是骗局，那么您得到的答案也不过是骗局罢了。我是罪有应得，但是您现在的手段，更让我齿寒！”萧慎额头青筋暴起，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恶，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皇帝这一次把天下卷入战火的意图。即便百姓们不会受到太多的伤害，但是，那些分封诸地的王爷们怕是都要死干净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朕倒要看看这天下，谁才是真正的忠臣。”说罢皇帝陛下起身，向着台下而去。

萧恒跟在皇帝的身后，却紧紧攥紧了拳头。

一旦皇帝驾崩，无论是那个皇子，只要不想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都会奋力一搏，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忤逆君上的行为，而是为了自保而已。

父皇这样的试探，未免太过无耻了些！

但是萧恒不敢说话，他不像萧慎一般无牵无挂，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旦诸地的藩王打了起来，皇帝陛下回京之后就把他们一锅端了，那么自己的就是唯一的皇子，没有任何的阻力和障碍了。

这种天大的诱惑竟然就这样**裸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萧恒一时间竟然觉得皇帝陛下这般狠毒，竟然是成全了自己。皇帝身上的弥雾草的毒并没有解，在龙碣人给了这种草的时候，就把所有的解药全部毁去了，除非嵩山道人能够活死人，肉白骨，不然自己的父皇要不了多久就必然会死！

萧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点一点地保持冷静的头脑。虽然一直随军在向着赫连军塞而去，但是萧恒的脑子却一直在转个不停。萧恒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动，这个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应该是最好的方式了。

路经齐州和华州的时候，有无数百姓前来向皇帝跪拜，庆贺他这一次对战龙碣的大胜，感激他让郭家军重新驻守齐州和华州，瞻仰他的龙颜以示尊敬。

萧恒想，大概百余年内都没有任何一位帝王像自己的父皇一般得到了齐州和华州的百姓这样的爱戴。自从有了郭家军的驻守，很多齐州和华州的百姓对朝廷就不大放得进眼里，萧恒想起当初自己来龙碣时的样子。

嘴角又不自觉浮起一丝嘲讽之意，这一次御驾亲征，父皇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囚禁萧慎，诛杀阿木措，全歼龙碣军队，在天玺朝的军队中威望达到了顶点，得到了郭家军还有齐州和华州的百姓民心所向。

甚至这还不是结束。

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萧恒想到当初自己以自己的父皇为目标，但是现在还是逃不过顺他的势而为。

就这样，一路百姓相送，不过一日大军就行至了赫连军塞。

军塞的城门紧紧关闭着。高耸的城墙在冬日里显得格外高大而肃穆。待萧恒行至赫连军塞之下的时候，大军基本上已经全部到齐了。

没有人开城门。

这是意料之中的。不外乎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皇帝陛下死了，这支军队现在受萧慎统治，那么赫连军塞的守军不敢开门是很正常的；第二种可能性，有人故意不想让这支军队会到中原，无论统帅是谁。

皇帝派人去城门下亮明了身份，回应使者的却是城门上长久的静谧。皇帝却不急，直接命人在赫连山脚下扎营。

赫连军塞内的军队既没有出声，也没有派人攻击。看来是打算死守城门了。萧恒看皇帝不急，自然也不会急，现在只需要好好看着自己的父皇是如何谋算天下的人心便是了。

等到了夜晚降临的时候，一道火红色的烟花却在营地的上方炸裂了开来。那道烟火绽开时，是一条巨龙的形状，在漆黑的夜色里，如同一条活的火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