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明 第二十五章 月圆

马车快行至平王府时，萧恒轻轻叫醒了熙春，含笑道：“今晚的月色真的不错，不若安娘与我一道赏月可好？”

熙春有些迷迷瞪瞪的，一时间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下了马车，见这干净的街道完全不是平日里漆黑一片的模样，便是连那黑黝黝的砖块都有了月色的光辉。很是清冷曼丽的样子。

这般的日子自然是要好好赏一番月色的，便对萧恒说道：“王爷提议甚好，不若咱们就在崇禧居的院子里面摆上一桌罢。”

银筝见状便指了小丫鬟去安置，而熙春则和萧恒不紧不慢地走在着被月色包裹住的回廊之中，饶是平日里见惯了的景色在这夜色下又颇为不同。

待行至崇禧居时，熙春先行去卸妆换了家常衣服，萧恒也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下了朝服。此时苑嬷嬷亲自督促着小厨房做的一桌子菜也到了。而且不知道是谁的主意，竟然在院中的空旷之处摆了两个躺椅，躺椅上还有一小床薄被，真是深得熙春的心意。

萧恒见熙春就那么愉悦地歪了下去，自己也就跟着歪着了。旁边的几上都是些小点心并茶水，还有少不了的月饼了。

这月饼乃是当初熙春想出来的法子，将那春花风干了收藏，或者是腌制了，待到中秋便做了月饼，于是熙春也常常称之为百花饼。重点不在于味道，而在于情趣二字。

萧恒倒是知道熙春看似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却并不是很在意琴棋书画这些雅事，反而很是在意衣食住行，怎么舒服就怎么来，也不是奢靡就是舒适。

想及此处萧恒也就慢慢吃起了糕点。

熙春不大想说话，躺着便能看见天上的那轮圆月静静地散发着光辉，甚至连周围的云朵都染上了一圈月华，都道是中秋节是个团圆的节日，但是如今自己的家又是何处呢？一时间竟然是有些伤怀。

萧恒见她面色有些凄然，语气中很是有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安娘这是怎么了？”

“萧恒，人人都说中秋是个团圆的节日，可是，团圆于我就像这天上的月亮一样遥远。”熙春不自觉地说出了心事，眉梢也漫上了一抹轻愁。萧恒的心都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这样的一个姑娘谁愿意让她露出那般落寞哀愁的神情，哪怕只是一缕也不行。

只是这件事情很是让人无力，母亲在熙春幼时去世，弟弟也随着外祖家马革裹尸，父亲也变得冷淡了。这种至亲之间的团圆可能一直都是熙春所盼望的吧？萧恒不自觉地握住了熙春的手道：“以后咱们会有一个团团圆圆的家。你看你那么喜欢明瑾，以后咱们也会有很多孩子的，大不了生他十个八个，那样，咱们每年过中秋都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好不好？”

熙春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嗔了他一眼道：“咱们现下已经够热闹了，院子都住不下人了，还有十个八个娃儿倒是要住在何处？”

萧恒觉得自己这般剖白很是深入人心，奈何自己现在这种状况委实算不上什么好丈夫，便只得扶额道：“那些个姬妾，我也不怕老实告诉安娘，都不过是一些摆设吧。我并没有真正动过她们。以后，也不会的。”

熙春自此倒是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那么多的女人，萧恒一个都没有动过，要是说出去给外面任何一个人听到了，都不会相信的，而且那些姬妾们还老是摆出一副不堪受宠的样子，好似承了多少恩宠一般。

情理之中是因为，萧恒日日去那些姬妾的院子里，都没有叫过水，除了桃姬。这也是为什么桃姬那么招人恨的地方之一了。那些姬妾自己肯定自己知道没有承宠，但是按理说不叫水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就都装作一副受了宠爱的样子，不让人看出自己的虚实来。唯独桃姬，王爷去的时候，都会叫水，那可是实打实了，谁心里都不舒服。

要不是桃姬自己个很是泼辣，而且还会些医术，怕不是早就被这些姬妾们给吃了。这会子熙春委实又弄不懂了为什么萧恒要弄这么些姬妾在自己这里，又不宠幸。闹得是哪一出？

不自觉地便将这疑问问了出来，萧恒也没打算瞒着她，道：“这可能要从立太子开始说起了。”

熙春点了点头，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的样子，萧恒见她这般，知道她已经恢复如常，便道：“天玺朝初立，为了朝廷稳固，所以皇上并没有任何阻拦便立了我为太子。后来，我慢慢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其实咱们皇上此人，从布衣之身到了天子之位，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了，他很是专权。不希望有任何人有任何机会觊觎他手中的权利，前朝后宫都是如此。他不喜欢任何脱离掌控的东西。”

熙春这下吃惊了，这般隐晦的帝王心思，哪怕是淑贵妃和薛贵妃恐怕都没有看出来吧？萧恒果然不简单。

萧恒饮了一口茶，道：“那年我十六岁，他派了我去征战龙碣，还派了人在我身边，名为辅助，其实我能调动的兵力十分稀少。即便说出了什么作战方案，也不过是面子上答应，然后自然有旁人做了主。我即使再笨，也该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根本不需要一个太子的成长，他想要废了我。”

那可是战场之上，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的，这皇帝陛下未免太过薄凉了些？熙春脸上很是愤恨，竟然觉得自家老爹怕不是也比皇帝要好一些。

“于是我安排自己在龙碣受了伤。龙碣之处大多奇花异草，便是常住在那边的人们也未必清楚，其中就有一些可以导致不育。我便安排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误食服下了那种花草。”萧恒说到此处有些自嘲，那个时候整个军队的首要目标说不定都不是龙碣的外族人，而是自己这个太子殿下吧？

熙春心头一紧，默默回握住了萧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