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双鱼记 二、光暗双系

天上有两个月亮啊。

云片羽双手抱膝坐在监牢里，仰头看着三米高天花板上的一扇小小的天窗，接近于淡蓝色的月光从窗户漏进，正照在云片羽苍白的脸蛋上。

起初，在被丢进牢房关门落锁之后，云片羽闹过，哭过，可无人理会，只有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回荡在空寂幽暗的监牢里，直至放弃。

云片羽蜷缩着自我安慰，尝试用阿Q来保持乐观。她也试过回应先前曾要她注册的奇怪系统电子音，当时因为她被那骷髅封闭声音而没能回答，过后无论她是喃喃自语还是大喊大叫，那系统音都没在出现，仿佛之前只是她恐惧之下的幻听。

唯一可能是希望的线索断了，空旷阴暗的空间更使她不停的回想过去，她的家人、她的生活。

云片羽是21世界华夏W市一个普通女孩，大学刚毕业，正面临就业难题，她不是独生女，父母膝下还有个弟弟，穿越前，她刚从人才市场回来，半路上打电话给父母，正好是弟弟接的，那刚上大学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屁孩又嘲讽她面试失败，说她空长了一副欺骗少女芳心的好皮囊，却是个女的，如果不找份好工作提升自身条件，将来绝对没有男人会看上她，直把云片羽气得不轻，准备回家好好教训他一顿。谁知，突然间，她就穿越了。

她穿越过来时原世界正是初秋，穿着夹克外套和牛仔裤，而这里，虽然不知天气，但气温也微冷，她身上的衣物倒也不至于让她冷得瑟瑟发抖。可内心中涌上的恐惧寒意难以抵挡。

爸爸、妈妈……弟弟……

云片羽几乎把头夹在双腿间当鹌鹑，寂静无声的恸哭。月光中灰尘像悬浮的雪花一样轻舞在空寂的石头监牢中，更渲染了这份悲戚之景。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醒来时，从天窗漏下的一束阳光告知她已经是第二天。云片羽仰头，想看看是不是有两个太阳，可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低头，她不意外看到铁栏外的一只碗和一杯水。

云片羽将她的早餐拿了进来，碗里是糊糊的，好像燕麦片的东西，而旁边的陶泥杯子里，看起来也完全就是清水。

她盯着碗，嗅了嗅，然后稍微尝了一点，类似面粉的味道，应该没毒。但饿了一个晚上的她还是没碰它，而是小口小口省着喝那杯清水。

八个小时后，饥饿难耐的她将那碗糊糊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餐盘，云片羽重新缩回角落，她摸着脖子上怎么也无法弄掉的圆环，思考自己的遭遇与未来。她穿越了，肉身穿，还很不幸的没有降落在荒郊野外这种穿越者的常规地点，并且还不幸的遇到了坏人，被关押。

那个皮包骨显然不是善茬，她不清楚他想对她做什么，也只能猜测他不会轻易让她走，更不会轻易送她回家。

她该怎么做才能求生呢？她还有机会回家吗？

太阳从天窗一侧慢慢往另一侧挪动，云片羽一直坐在等待，直到晚上，又有人过来送饭了。

是肉球啊。他仅比云片羽的膝盖高出几厘米，却将饭菜盘子举过头顶，迈开两条肥肥的小短腿跑到监牢前，放下了餐盘。

“你是谁？”云片羽问：“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肉球抬头看了她一秒，转身速速走掉，无论云片羽在他背后如何呼喊。

沮丧的云片羽拿起盘子，她不去想这燕麦糊可能是出自肉球之手，飞快的吃完了。饿着肚子，可想不出办法。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时间像割肉的钝刀，一下下折磨得云片羽发疯，肉球每天都会她给送餐，但只有两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牢笼里也只有净手的木桶，无床无凳，云片羽两夜均是和衣而睡，在梦中与家人见面，隔天醒来，眼角泪痕干涸。

直到第三天的中午，五十多个小时内吃了两餐喝了两杯水的云片羽躺在地上以减少消耗，忽然听到了牢门被打开的声音。

萎靡不振的她看这两个骷髅和先前那个矮小的肉球时，有心害怕但无力挣扎。

两个骷髅仆人走了进来。

云片羽被带去了另一个房间。这次不是拖的，是她自己走的。

尽管低血糖导致了眩晕感，可她还是下意识的观察着四周，这里的建筑风格像中世纪的城堡，她所在的监牢处于低层位置，现在她正上台阶，去向高处的某个房间。

吃力的爬上几十层的台阶，来到某个实验室内，云片羽看到那皮包骨站在里面。

“虽然我说的你听不懂，但你看我的表情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吧……”云片羽克制自己的恐惧情绪，直视了对方绿火燃烧的眼窝，说：“我来自异界，只是一个普通人，请你放我回去好吗？我会答应你的一切条件，不管你想要我做什么。求你了，我想回家。”

皮包骨皱起眉头，显然在猜测她刚说了什么。

当云片羽准备重说一次时，这位恐怖的骷髅突然上前，将他骨瘦如柴的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并动念了奇怪的咒语。

最初是刺耳的耳鸣声，下一秒，猛烈一击的剧痛从云片羽的大脑深处猛然产生，仿佛有人拿了根木棒狠狠依照顺序击打了她的大脑、小脑和脑干。

“啊——！”她推拒着他的手大喊：“好疼！你在做什么！”

“你现在能听懂了吗？”

“是的……我听懂了。我能听懂了。”云片羽喘息了足足好几秒，连连点头，她的鼻孔里流出了一股血。

【滴！系统再次激活，重新采集DNA进行绑定，请玩家在一分钟内登记绑定游戏！】

“很好。”亡灵法师砸吧砸吧说，盯着她幽幽的说：“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异界人。”

两天里，霍尊布罗斯很生气，本以为有突破性进展的传送阵失败了，既云片羽被传送来的那天后，他又连续画了多个同样的传送阵，可无一例外失败了，不是爆炸还是爆炸，他既没能将物品传送到异界，也再没有异界人传送过来。

被失败搞得心烦意乱霍尊突然想起了还被关在监牢的云片羽，便叫一只眼将她押过来，他或许能从这个异界女孩的身上找出点传送阵为何不成功的蛛丝马迹。

“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来自哪里？”一只皮包骨的手指捏住了云片羽的下巴，那干涩骨节分明的触感激得云片羽鸡皮疙瘩直起，霍尊更是狠狠威胁：“把你的来历都说来，不许隐瞒。”

“云片羽”她说：“我叫云片羽。”

【滴！玩家‘云片羽’注册成功，现在开始绑定系统，目前进度1%、2%……】

“好的，云片羽，继续说下去。你来自哪里？你的家乡叫什么名字？”

云片羽不吭声。

霍尊冷哼一声，他抽回手，用食指的骨指隔空点向云片羽的左胸。

顷刻间，云片羽的心脏猛然像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集中在一点上，刺疼，不住的刺疼，她惨叫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地，狼狈的趴在地上。

“我忘记向你介绍我的身份了，是我失礼在前。”头顶传来皮包骨先生冰冷的，高傲、毫无人性的声音：“我是贝伦斯大陆的圣灵级的亡灵法师，霍尊布罗斯，你可能不知道圣灵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亡灵法师的意思，总之呢，我是一位强者，位于魔法师顶端的强者，我非常厉害，而且脾气很不好，现在我正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所以劝你不要做些徒劳吃苦的事。”

云片羽捂着胸口直喘气，慢慢坐起来。

【目前进度20%、23%、25%……】

在对方的恐怖注视下，云片羽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她所在的另一个世界的事。她是华夏国的W市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刚大学毕业……

她很谨慎的措词说话，因为她担心眼前的亡灵法师会对她的世界产生好奇，她介绍完自己的家庭背景后，就开始进行地理胡扯，七大洲四大洋，以及她来自的国家还有城市，还有当她被穿越的前一分钟，她正在做什么，结果被霍尊不耐烦的打断了。

“你们的世界，有魔法师吗？”霍尊对云片羽所说的世界地理不感兴趣，直接开口问他在意的那方面。

“没有。我们的世界不存在魔法师，也没有可自己活动的骷髅，我们那里的人全部都是普通人，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如你所见，我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我对你们的世界一无所知，我完全帮不上你任何忙。”

她哀求道：“在此，我只恳请你放我回家。求你了。我想要回家。”

来到异界两天三夜，她想念家人，想念地球，想念21世纪，想念她原本平淡的生活。

她对平凡的生活从没抱怨也没厌烦过，为什么命运会在芸芸众生中独独找到她，扔到另一个世界去呢？

她愿意放下尊严，祈求对方放她回家，比起和家人团聚来，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你说你们不存在魔法师？”霍尊将先前唬住他的既能发光又能唱歌的小物体展示出来：“那这是什么？”

手机！云片羽动容，立刻伸手去抓。

两名骷髅马上将她按住。

“这叫手机，我们世界的人用它可以跟很远很远地方的人通话。”云片羽试着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它就是个通讯器。请还给我。”

“通讯器？”霍尊大感意外，问：“那现在能用吗？如何用？”

“这个……不能。它在你们的世界里肯定用不了。没有信号发射塔。”

“用不了？”

“是的，用不了，它对你这位魔法师来说根本毫无用处。我也一样，我只是个异界的来访者，凡人，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所以，请你放我走好吗？当然了，如果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我也非常愿意……此外，还有……”云片羽的眼睛，紧紧盯着霍尊拿着的手机，她的声音的热切祈求根本无法掩盖：“请把它还给我，它对你并没有用啊……”可对她来说不一样。里面存有她家人的照片，现在是抵达异界的她最珍贵的宝物，她多么想要再看一看她家人的脸。

霍尊看着她，稍后一个冷且刻薄的笑容浮现，他一把捏碎了手机，屏幕与电池在他的五根骨指中发出碎裂与爆破的声音。

“既然在没有用，那就不需要了。”

云片羽怔怔的看着手机残骸掉落到地板上，那些破碎的电子元件裸露在外，蛛网似的裂痕密密麻麻，完全不可能修复了。在气氛骤降的几秒后，她猛然扑向了霍尊，若不是两个骷髅士兵及时抓住她，没准她的十根手指就插进了对方的眼窝了。

“我要杀了你！你个王八蛋！骷髅架子，XXXX……”维持理智的弦崩断了云片羽爆了粗口。她咒骂并发誓，一定要亲手杀了眼前的王八蛋！

骷髅士兵将她按在地板上十秒整，直到她精疲力竭才松开。

“你不诚实，异界人，你显然对我隐秘了什么。”霍尊说。

“我没什么隐秘的。”云片羽怒视，她又饿又渴又怒，一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憔悴又骇人。

“别骗一位伟大的亡灵法师。你以为你说谎时的心跳能够瞒过我的眼睛吗？可笑。我有一千种方法叫你开口说实话，而你的刻意隐瞒将给你带来大苦头吃。”

“是吗？你打算杀了我还是要把我变成身后那堆狗嚼的玩意！”她嘲讽，同时掩饰眼底的焦灼期待。

【目前进度49%、50%、51%……】

这八成是什么穿越附带的金手指系统，都过半了，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让我完成绑定，然后赐予我什么抽奖或者宝物好让我赶紧从这地狱里逃出去！

霍尊又沉默的直勾勾盯着云片羽的数秒后才起身，在后者神色紧张的注视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颗水晶球，放到她面前。

“你再三申明你只是个普通人。来吧，我们做个小测试。”

云片羽尚未反应前，骷髅仆人就将她的右手强行按在了水晶球上。

一秒、两秒，水晶球毫无反应。

“释放你的精神力，”霍尊命令道：“输入水晶球。”

“我不会。”她想抽回手，可骷髅握力十足，抽不出。

亡灵法师将他的手按到了云片羽的额头上，然后念诵着几句什么，云片羽再次感觉有一道小电流击中了她的额头，很迅速的从她额头里往下窜，顺着肌肉与血管，抵达了她按在水晶球上的右手，然后，释放出去了。

原本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变得漆黑，整颗球体仿佛寂静晴朗的夜空，没有一丝光。

“暗系，”霍尊似乎并不意外：“果然你是暗系体质，还很纯净呢！”先前他从她身上感受到暗元素的波动果然不是错觉。

云片羽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暗系体质是什么意思？还有这水晶球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什么魔法师的什么属性检测？不对吧，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没等她多想，水晶球又骤然间亮起白光，先是柔和的乳白色，之后光芒越来越盛，变得耀目刺眼，一度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的眼睛。”一只眼大叫一声，哧溜跑到桌子底下躲起来了。

“光系！”霍尊万分震惊的喊：“光暗双系，这绝不可能！”

云片羽被他的模样吓到，连连叫嚷：“放开我！”

骷髅们也被这束白光激得后退，不由放开了她，云片羽跌坐在地上，握着右手惊疑不定。她不清楚刚才这皮包骨所喊的‘光暗双系绝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完全违背了父神的旨意，世界的规则……”霍尊布罗斯快速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面孔扭曲得更丑陋狰狞。

然后，他猛然看向了云片羽，冲骷髅仆人下令：“把她带上四号魔法石台绑好。我要进行更准确的测试。”

“你不能这么做！这是犯法的！”云片羽大叫着挣扎起来，她推、扯、踹、踢，各种方法都用上，却无济于事。

当骷髅们将她抬石台上，她心脏狂跳，能预感接下来会发生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更令她紧张的是，体内的系统音终于完成了进度，却没有丝毫的帮助。

【进度100%！系统绑定加载完成！输入玩家基本数据，玩家姓名：……；身高：……；体重：……；】

【资质特点：1、光暗双系，具备成为魔法师资质；2、……】

什么？！

云片羽因听系统君的说明而忘记了挣扎，几秒间，一只眼跟骷髅们七手八脚的将她的四肢绑得牢牢。

霍尊走过来，站在她的额头跟前，黑影乌压压的笼罩视野。

泛黄的骷髅手按在云片羽的额头上，一段晦涩难懂的咒文传入大脑。

该死的咒文恰好与系统君的声音重叠，导致云片羽根本无法听清系统到底说了什么！

【请@￥#@$%选择***种类，第一@#**%……第二是@#$$……第三#*&@#￥%……】

云片羽急得直掉泪，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霍尊终于撤开了手。

【@#￥%&*……超时&*@%%玩家放弃……系统自主选择第一类#@%&……游戏已绑定****，现发布第一个支线任务‘逃出高塔’。请在半年，也就是七个月内逃出亡灵高塔，任务失败，玩家死。任务成功，玩家获得异界一年（十三个月）的生存时间。】

什么啊！为什么你不能直接救我逃出此地！

云片羽绝望到胡言乱语：“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知道吗！其实我是一国的公主！身份高贵！我命令你们放开我，不然我世界的骑士们会杀过来，他们会使用威力强大的禁咒，把你们统统杀光，挫骨扬灰！放开我！放开……”

老天爷！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三天前，她还是个在地球上生活的正离开象牙塔步入社会的普通人，她喜欢听古典乐，喜欢穿着山寨的衣服出门，喜欢周末约上两三个朋友去街头遍寻美食，她最大的烦恼有两个，一个是如何穿衣打扮化妆不会再被错认为男性，二是如何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她想要孝顺父母，同时也想要为没有上进心的弟弟做出个好姐姐该有的榜样。

而现在……

【玩家请接受任务。十秒内不回答就强制接受。】

“不要怕，你只会感到一点点小小的疼痛，**跟精神上皆有。我主说过，痛苦是凡人一生中必须经历的，这是神恩。”霍尊布罗斯走上前，念动了一串咒语，发动了石台底部的魔法阵。

强烈的震动后，如同十万伏特电流般的刺骨感觉瞬间流窜进了云片羽的身体，仿佛数以万计的长针同时扎进皮肤里，四肢百骸被持续的刺骨所不断侵蚀。五颜六色的闪光依次从眼前爆发，像大片斑斓的色块冲击着眼球，几秒后，又如同无数铜锤很砸向身体，砸断了她的每一根骨头，让血肉都碾烂成泥。

“啊啊啊啊……”来自内心的呐喊，痛不欲生，云片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在魔法台上扭曲的弓起，不住抖动的她甚至感觉，她的灵魂与**产生了分离，在激烈的感官疼痛后，灵魂飘飘然要脱离了身体。

石台上爆发的光芒，形成了色彩朦胧的光圈，将她的身影吞噬。

终于，强烈的痛苦与漫长的折磨之后，迟到的昏睡终于侵袭了她的意识，而在此之前，她模糊的听到一句饱含敬畏交加语气的话。

“真的是光暗双系……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