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天下 第四十七章 王宫之行

大魏虽然国运衰退，但首都大梁王宫的富丽堂皇却依然不减当年，只是没有了往昔“天下之中”的磅礴气势。在西方强大秦国的逼迫与衬托下，它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举步蹒跚，似乎跟不上时代的变迁与进步。

进入王宫时，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扑面而来，让人有些窒息。这里是大魏国最高权力的中心，我曾祖父曾在这里被授予“大夫”的官职，祖父被拜为丰公的诏书也是出自这里，如今，我也来到了这里。

面对如此庞大的宫殿楼阁，我感到有些拘束与不自在，但见到张耳的气定神闲，便在内心不停地鼓舞自己。我想起了自己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伟大理想，一股浩然正气开始充盈全身，逐渐忘却了拘谨。

张耳和我被一名老宦者领进了偏殿。偏殿内凉风习习，与宫外的燥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估计是在隐蔽处放置了大量冰块，然后由奴仆鼓风而入。这是一个避暑的绝佳地方，当然享受人只能是大魏的最高统治者——魏王增。

公子豹一见到我就起身离席，兴冲冲地走到我面前，说道：“季子别来无恙啊。那日在森林中匆匆别离，不料竟在这大梁宫中相遇，缘分啊。”

我回应道：“多谢公子关心。臣与公子不期而遇，感到万分荣幸啊。”

公子豹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道：“昨晚在城中击毙秦国贼首飞流的人是季子吧，果然英勇过于常人。我没看错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对了，嫂夫人呢？”

他这一问击碎了我给自己设置的虚假幻想，让我惊诧万分，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惶恐与不安。难道阿藟没有跟随你们入大梁城吗？公子豹眼睛中流露出的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也没有理由给我开玩笑。全是我的错，当初我完全想错了！明明是我把阿藟抛弃了，却故意欺骗自己，给自己找理由来到了大梁城中。

“她不是随你们来到了大梁吗？”我心中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没有啊，我和兄长路过那辆轺车时，并没有看到嫂夫人人影啊，季子何出此言啊？”公子豹困惑地问道。

我神情大变，面如死灰。

公子豹见我表情突变，正准备进一步询问，魏王增却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众人面前，众人急忙摂衣端坐。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干人等，心中满是自责与沮丧。

魏王增缓缓说道：“今日，寡人征召诸卿前来，一是为了庆贺昨日张卿平定秦国贼寇之乱，扬我国威；二是与诸卿商议一下大魏对秦国的基本国策，是战，还是和？”

这时，一个年老的官员说道：“大王，秦国实力远胜于我大魏，切不可随便改变国策，与强秦争锋啊！”

张耳高声说道：“丞相年老了，如此畏畏缩缩。秦国强大，难道我大魏就毫无作为、束手待毙吗？昔日信陵君率领五国联军与秦军大战函谷关外，是何其雄壮啊。我大魏并不缺少报效国家的热血男儿，只等君上一声令下，臣等定会不避斧钺、肝脑涂地，夺回被秦国掠夺的土地。”

丞相的花白胡须气得发抖，道：“张耳竖子，你花言巧语的蛊惑君上，实在是居心叵测，意欲何为啊！你以为大魏不想收复被秦国占领的河西之地和东郡吗，只是大魏如今国力空虚，兵也不强马也不壮，不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将来如何与秦国争雄天下？”

一席话说得张耳有些无法应对。丞相卫庆改变了策略，不直接与张耳争论是战是和，而是把论点设定在“是立即发动战争还是先和平休养再发动战争”。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官员不急不缓地说：“启禀我王，臣以为，当今秦国强大，魏国弱小，应避其锋芒，等秦国发生内乱后，再联合天下诸侯一举灭秦，到时再图谋称霸于天下，然后……！”

公子豹冷笑着插话道：“秦国发生内乱？大梁令消息何其闭塞也！那秦王政已经平定了嫪毐之乱，掌握了朝中大权，犹如展翅欲飞的苍鹰，恐怕天下人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魏王增清了清嗓子，待殿中安静后，以一种不耐烦的声调道：“诸卿如此争论不休，不能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大梁迟早沦为秦国的郡县。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张耳说道：“君上，我们可以按照武侯时期的标准，训练士卒，臣保证在三年之内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用以巩固大魏的社稷江山。”

魏王增摸着颌下的胡须，思忖道：“魏武卒？张卿想法不错，可是大魏现今兵疲民弱、国库空虚，如何能在三年时间内练出一支能够与秦国锐士抗衡的军队？三年时间，寡人拖不起啊。一年时间如何，张卿？”

张耳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魏王增又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说道：“诸卿对大魏是否与秦国开战这件事争议很大，这个议题暂且先放置一旁，改日再议。今日，寡人要大摆筵席，为张卿消灭秦国死士庆祝。外黄令张耳听诏，寡人今日拜你为中卿，辅佐寡人振兴大魏，一匡天下！”

张耳急忙离席跪拜谢恩。

不经意间，魏王增将目光移向我，惊奇地说：“这位年轻人可是昨晚射杀秦国贼寇的张府门客，刘……什么来着？”

张耳急忙说：“刘邦，丰邑人。”

由于自己的失误致使阿藟失踪，我陷入了深深的悲伤和自责之中，思维有些迟钝，只是向魏王所坐的方向拱了拱手，也没有注意到张耳的眼色。

张耳脸色大变，叩首谢罪道：“刘邦是边境的鄙人，没有见过大世面，因此惶恐之下失了礼仪，请君上慎勿责怪。”

魏王增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无妨，无妨！大魏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这一代年轻人上，寡人岂能以小礼末节而苛责天下壮士！诸卿随寡人去灵寿宫内饮酒祝贺吧。”

说吧，魏王增起驾前往灵寿宫。我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张耳告假后，来不及与公子豹打声招呼，就出了王宫。我骑上超影，立即朝张府奔去。

奚涓正在与甘虎对弈，见我脸色不善，问道：“四公子，出了什么事？”

我头脑中满是那日与阿藟在森林中遭遇盗贼的情形，匆匆说道：“贤弟，来不及了，我要离开大梁城去办件要事。你去告诉阿兄他们不要等我了！”

奚涓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去哪里？”

我随口应付道：“一件小事，你们回丰邑吧。”说完，我就冲进屋内，快速收拾了衣物、钱财等细软物品，带上弩箭，然后冲出院子，跨上超影，准备离去。

奚涓拉着我的衣袖道：“公子，我受薛兄所托，必须护卫你的安全。你要到哪里，我跟着你去，请稍微等我片刻。”

我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葵丘邑，快些！”

奚涓急忙冲回卧室收拾行李，我扬起了马鞭，超影向前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