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天下 第四十二章 杨晖的故事

七人之中当数韩国人张良最为奇特，并不是他穿着与众不同，而是其长相让人过目不忘。完全一副女人的长相！他肤色白皙，眼睛像一汪春水一样含情脉脉，唇红齿白，下巴上光滑一片。我敢打赌，如果他散开发髻往女人们中一混，肯定会被人误以为女子。

至于其他人的长相，杨晖很秦人化，一双细小的眼睛，外眼角上翘着，微笑时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陈馀外形孔武有力，完全一副武将的模样，让我想到了我的大兄刘伯，从他和张耳的眼神交流可以看出，他们关系相当密切；甘虎的年纪估计最大，捋胡子时的姿态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司马卬身材高大，来自于赵国，一向沉默寡语，不知在想什么；申阳是齐国人，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一看就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物；而张黡，他是张耳的同族兄弟，看不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面对张耳的提议，大家各抒已见，讨论的很是热烈，然而提出的建议却是中规中矩、毫无特色，比如“将计就计地埋下伏兵杀秦贼个措手不及”、“发动信陵社全体成员先发制人地消灭秦国死士”、“推迟明天的祭祀”，等等，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张耳显然有些不满意，将目光转向杨晖，询问道：“杨君，你是老秦人，更加了解秦人的秉性习惯，大胆的设想一下，如果你是客卿李斯等人，会派出多少死士、怎样埋伏刺客、怎样选择时辰行刺，等等。君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虑！”

杨晖见众人把目光投向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严格地说，臣并非老秦人，臣的先祖是蜀地人，自七十多年前秦惠文王派遣司马错攻下蜀国，臣的家族才从蜀地举家迁往关中定居，成为秦人已经三代了。当然，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至于秦人的性格，他们勇于公仇而怯于私斗，逢战必喜形于色，表面上敦厚老实，但为了爵位金钱却经常大肆自相残杀，不留一点情面。”

说到这里，杨晖脸上露出了愤恨、悲伤的表情，仿佛回忆起了痛苦的经历。

这时，抱着胳膊的张良插话道：“杨君，不妨把你在咸阳城的经历说与众人一听，让诸君大开眼界一番。”

张良身上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让我想起了公子豹身上自然流露而出的雍容华贵，那是一种久居高位的家族才能培育出来的贵族习性。对了，张良是韩国人，莫非是韩国政坛上素有“丞相摇篮”之称的张氏家族子弟。一定是这样，从他坐在靠近张耳的右边席位上就可以看出。

杨晖喝了一杯茶，首先讲述了秦国近年来的时局变化：

原来他是秦国前长信侯嫪毐的舍人。嫪毐是秦国相邦吕不韦举荐给秦国太后赵姬的男宠，据说是天赋异禀，****甚是突出长大。这一点从杨晖口中得到了证实，他就曾亲眼目睹过嫪毐以此物穿过桐木车轮滚滚前行。太后听闻嫪毐的特殊能力后，大喜过望，与吕不韦合谋让嫪毐假受腐刑，剪眉除须后，顺利以宦者的身份进宫入侍太后。不久，嫪毐因告发长安君成蛟阴谋作乱而被封为长信侯，再加上太后的大力提携吹捧，一时间在秦国政坛上炙手可热，秦国政事事无小大皆由嫪毐决断。嫪毐与太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准备在秦王政死后，让儿子即位成为秦王。

杨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变化，逐渐把听众带到了那个黑色、神秘、嗜杀的西方国度。

他继续说道：“秦王政九年，也就是今年——魏王五年，有人向秦政告发长信侯不是宦者，并且与太后私通生下了两个儿子。秦政引而不发，四月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留宿在雍城秦宫。己酉日，秦政行加冠礼，佩戴长剑。长信侯嫪毐终于忍不住了，臣曾经苦苦相劝，他却一点儿都听不进去。长信侯盗用秦王的玉玺和太后的印玺，发动京城的士卒和侍卫、官骑、戎狄族首领、舍人等千余人，企图攻打蕲年宫，杀死秦政。不料，早有防备的秦政命令相邦昌平君、昌文君发兵攻打长信侯的军队。双方在咸阳交战，秦军杀死长信侯的军队多达数百人，秦政赐给所有参与咸阳之战的秦军爵位，连同参战的宦者，也都加爵一级。长信侯的军队终于溃败了，逃散了。”

“然而，秦政却心狠手辣，想要斩草除根，杀尽所有反对他的人。他下令国中‘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于是长信侯的党羽被悉数逮捕，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都被处以枭首之刑，长信侯本人则被车裂而死，连宗族也被夷灭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们这些没有参与叛乱的舍人也受到了无辜牵连，轻者被罚作鬼薪，重者被流放到蜀郡。比如说我，我是坚决反对嫪毐作乱的，可秦政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流放到蜀郡，可惜了我怀孕九个月的妻子，当天听到这一噩耗，因为伤心而流产了，第二天就去世了，一尸两命啊。我从蜀郡辗转跋涉到大梁，就是为了积聚力量，向秦政复仇！该死的秦政，害得我家破人亡，老子和你没完！”

杨晖说完，拍着案几捶胸痛哭起来，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而不能自拔。

张良冷傲的脸上挂着一丝讥笑，不知是嘲讽秦王政大肆屠戮无辜之人，还是蔑视杨晖只会说一些仇恨的言语而不采取有效行动。

但是，杨晖的这番话仍没有正面回答张耳的问题，这让张耳的族弟张黡有些不爽。

张黡忽然干笑了几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臣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诸君姑且一听，图个乐子吧。”

他不管大家同意与否，就开口说道：“秦国蜀郡的西南高山上，有一种动物，和猴子相似，身长七尺，能像人一样站起来走路，善于奔跑追人，它们的名称叫“猳国”，又叫“马化”，又叫“玃猿”。它们经常探察路过的妇女，看有漂亮的，就强抢带走，人们不知道它们究竟把这些美女带到了什么地方。即使有些过路人经过它们的旁边时，都用长绳子互相牵着走，还是不能避免被它们抢去。这种动物能辨别男女的气味，所以它们只抢女的，不抢男的。如果抢到了女子，就把她当作妻子。那当了妻子不生孩子的，就到死也不能回来了。十年以后，这些被抢去的妇女，形体也就和它们类似了，思想也迷惑了，不再想回家了。至于生了孩子的，它们总是抱着孩子连同母亲，送还给她的老家。养出来的孩子都像人的形状，如果回家后不抚养孩子，那么这孩子的母亲就要被搞死，所以母亲们很害怕，没有敢不抚养的。等到这些小孩长大，和人没有什么不同。让人惊讶的是，他们居然有了姓氏。诸君猜一下，这是什么姓氏啊，他们居然都以“杨”为氏。所以有人说，现在蜀郡西南部的杨氏大部分都是猳国或者马化的子孙。”

陈豨突然开口道：“他们为何以‘杨’为氏，而非‘猳’或‘马’呢？”

张黡“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因为他们是猴子……养的，所以……是‘杨氏’啊！”

杨晖站起来，猛然拔出佩戴的长剑，吼道：“竖子张黡，老子和你拼了。”

说完，杨晖向张黡冲去。一场言语冲突即将演变为流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