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天下 第二十一章 阿藟还活着

想起死去的阿藟，我悲痛欲绝，心肠瞬间也变得坚硬起来。

我用脚踢了一下老妪，见她睁开眼后，厉声指责道：“你这可恶的贼妇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让儿子深夜杀死我的两位亲人？”

老妇叹了一口气，面如死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罢，竖子，我就把实情全部告诉你。”

她剧烈的喘着气，片刻后才平静下来，说道：“要说原因，当然是你们有钱啊，看你们来时乘坐的马车，便知车内所藏钱财不少。还有你身上佩戴的玉，别以为我没看见，我眼神好着呢，那可是公子无忌团伙的信物。虽然不知道你和公子无忌什么关系，如果没有公子无忌的存在，我夫君也不会惨遭杀害，我一家人也不会沦落到如此悲伤的境界。为了钱财，还有不能忘却的杀夫之仇，你和那个老头必须要死！”

听他的语气，似乎只想要杀死我和阿藟的父亲，那为何她的怪胎儿子要杀死阿藟呢？

我疑惑地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何杀死阿藟？”

老妪楞了一下，无奈地笑道：“我原本想留着那个什么阿藟，让她做我的儿媳妇，没想到我儿杀上瘾了。呵呵，这个傻小子，居然连自己未来的妻子都敢杀！”

一道闪电点亮了夜空。她躺在地上发出一阵干笑，笑声像啄木鸟用尖嘴敲击干枯树皮一样古怪嘈杂，在雨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笑了一阵后，老妪喘着气，叹道：“真不明白你这竖子如何躲过了我儿子的屠刀，难道是天意吗？我可是让儿子在饭菜中下了很多迷药啊！苍天不公平啊！”

原来这对贼母子是如此的卑鄙下流，居然在客人的饮食中下药；再趁客人昏睡之际，杀人性命，取人钱财。好下作的手段！如果留此等人活命，只会让更多无辜之人丧命，天理不容！

屋内又重归黑暗，房间内也一片沉寂。

我高声呵斥老妪道：“你这狠心的贼妇人，心思如此丑陋恶狠，和儿子潜藏在这荒野之中，干着杀人越货的盗贼勾当，还有脸埋怨苍天的不公！苍天如果公道，早就取走你的狗命了！今日，我就要代表苍天诛杀你！”

黑暗中传来一阵哈哈大笑，然后是剧烈的哮喘。那哮喘声竟然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半刻，仿佛铁匠冶炼时风箱发出的声音。最后，声音越来越弱，逐渐趋于平息。

又一道闪电掠过天际。

借着明亮的光芒，我看到老妪睁大了眼睛，大张着嘴，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这个邪恶的女人终于死了，尽管她没有死在我的剑下。苍天终于开了一次眼，取走了她可耻可恶的性命，只是我的阿藟再也回不来了！

为何苍天如此不公，居然夺走了我的阿藟？

我在黑夜中睁着眼睛，斜靠在墙上，心中感到一片无奈的悲凉和深深的绝望。我太无能了，没有保护好阿藟和她的父亲，让他们惨死在这荒野之中，辜负了朱大侠的重托。如果我驾驶马车的速度稍微快一些，就不会进不了蒙邑城了，也不会住宿这鬼地方！这该死的蒙邑令，如果不是他作恶多端，逼得这对母子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靠杀人越货谋生；如果不是他过早关闭城门，今晚的悲剧就能够避免！

这混账的蒙邑令，魏王居然让这样的败类负责一地的治安！大魏啊，难道要衰落了吗！

深夜中，我像一个困兽在房间内焦躁的来回踱步，为没能保护好阿藟父女的性命而后悔不迭，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的自责。除了蒙邑令，大魏又有多少贪官污吏巧取豪夺、逼良为盗，又有多少无辜的性命惨死于屠刀之下？

我深深感受到现实的无奈和自己的渺小！倘若有一日我封将拜相，一定用赤霄剑杀进天下的不肖之徒，让浩然正气遍布民间，天下苍生幸福安康的生活！

不知在黑夜中呆坐了多久，或者是睡去了多少时间，房间内开始有了一丝光线。天开始亮了，雨也渐渐停止了，又是新的一天！我想起阿藟和她父亲的遗体还陈列在东间的侧室里，顿时感到一阵不安和自责。

应该妥善地安葬他们！唯有如此，我内心才能稍微好受一些。

于是，我缓步走进侧室。强烈的血腥味依然弥散在空气中，遍地都是红褐色的血迹，还有那怪物碎裂的尸块，我感到一阵恶心，便蹲下身体干呕着。还好昨晚没有进食，否则现在会更加难受。哎！如果昨天食用那下了迷药的饭菜，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我不敢向里侧走去，生怕见到阿藟血迹斑斑的模样。都是我的错，让你横遭此难，阿藟。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天色也愈加发亮，我半闭着眼，鼓起勇气朝里走了过去。

奇怪，阿藟的遗体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鲜血淋漓，也没有鲜红的伤口，就那么一两处血迹分布在她的胸口和被衾上。她安静地躺着，像一个睡美人，甜蜜地等待着心上人去吻醒她！

不！她就是一个睡美人！她还安然无恙地活着！身上的血迹是溅上去的，不是她自己的！

眼泪从我的眼眶中汹涌夺出。我喜极而泣，急忙蹲下身子，想要将其从睡梦中摇醒。但是，我忽然又怔住了。如果让她看到自己父亲惨死的模样，一定会在悲痛和惊吓中昏厥。她已经不能再受打击了！她必须幸福的活着！我要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父亲的遗体前，用被衾覆盖了他的身躯，然后轻轻地抱起阿藟，向马车走去。她睡得很安详，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这让我想起了昨晚临睡前她说话时的甜美模样。但愿迷药能再发挥一段时间，等我安葬好阿藟的父亲后，立即驾车远离这个不祥之地！

将阿藟轻轻地放进马车里，我迅速行动起来。首先，我在院子里找到了一把用铁，一阵猛挖后，刨了一个大坑；然后，我返回屋内，用席子卷起阿藟父亲的遗体，吃力地连拖带抱弄了出来。我一边把尸体拖拽到坑中，一边紧张地盯着马车，担心突然醒来的阿藟看到这悲惨的一幕。放好尸体后，我手脚并用地把土填好。

谢天谢地，阿藟还没醒。

我再次折返屋内，快速收拾了一下行李，提起赤霄剑向马厩冲去。砍断了马缰绳，又打开了大门，我拉着马车走出这件充满痛苦回忆的屋院。

一出这个院子，我就跳上了马车，扬起了马鞭，然后马车向前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