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打发人去把方秋桐两口子叫来,赖巧花因为妊娠反应身体不适,一夜都没有想起来问秋玉回来了没有,此时也没多想就和丈夫秋桐到了哥哥家。
大家伙在大队支书的安排下找了一片旧席子,七手八脚地把赖二卷起来,抬上架子车,也没有进行任何丧事的处理。
书记对秋桐夫妻说:“你哥就这样了,也该寿期到了,活着很辛苦,这样走了也好,唉,也好。”书记又像是自言自语。
大家伙把赖二拉到后山里后,几个人挖了一个很深很大的坑,就算是埋了。
当所有人做完这件事往回走的时候,看见秋玉远远地站在那里,蒙宝想上前去,被阿发他们拽住了,只好随大家回去。
秋玉跟着哥嫂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但是她的身份还是嫁出去的。
母亲说她临时住着可以,但不能长住。
母亲虽然瘫痪在床上,但是权威还在。嫂子赖巧花把秋玉拉进自己的窑洞说:“有嫂子在,你不用怕,该怎么还是怎么。”
“嫂子,我……”秋玉欲言又止。
“什么都不说了,秋玉,我都知道。”嫂子这样讲话,秋玉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不说了。
这天吃中饭的时候,大队支书对我的父亲江明平静地说:“这有你的一封信,你看看吧,家里寄来的。”
父亲打开信一看,就蒙了。信上说父母已经去世,他可以回城了。
“您早就知道了?”父亲问支书。
支书“嗯”了一声:“你收拾收拾走吧,该到了走的时候了。”
父亲拿着这封信走出了村子,走到了那个山梁梁上,父亲终于没有忍受住伤心,眼泪像决堤的河流喷涌而出。
他放开声哭了,哭的天旋地转,哭声在空旷的山野回荡......
二十多年了,除了刚刚降生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哭过而外,这是第二次。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父母那样的身体条件,在改造中吃不饱,极度缺乏营养。
不知道度过了怎样的日日夜夜……
不知道是如何咽下的这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父母就同时没有了……
祸不单行这个词是谁造出来的啊,这么无情,这么残忍,为什么就要在我的身上来验证,父亲悲痛到语无伦次,几近奔溃。
父亲只顾了伤心,没有发现方秋玉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陪着他哭了多时了。
面对这个血性的男人,面对这个满腹经纶的老师,方秋玉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只是默默地陪他流泪。
终于,父亲从沉痛中回过头来,一把抱住了这个娇小的女子,这个聪明好学的学生。
“我要回城去处理父母的后事,你愿意等我吗?秋玉。”父亲疼惜地抚摸着秋玉的头发问道。
方秋玉,对,是我的母亲。
他伏在父亲的怀里轻声说道:“老师,我等你,等你一辈子。”
“不会一辈子的,只要一个月就够了。”父亲又含着泪说。
父亲走后的每一天,母亲方秋玉都在苦苦的相思中等待。
每天都在读书,写日记,她把这已经当成了思念父亲的唯一寄托。
嫂子赖巧花看在眼里,她什么都懂,该到了给自己的小姑子摊牌的时候了。
“秋玉,其实我一直看好你和江老师,你要是真的爱他,我会说服咱娘,让你嫁给他。”嫂子真诚地说。
“嫂子,可是咱娘她,会同意吗?”一想起母亲的执拗,秋玉心里十分胆怯。
“她会的,对自己要有信心,嫂子虽然没有念过书,但是大道理还是懂的。
有我和你哥在,你不用担心。”
嫂子的开明让秋玉很是感动。
也许自己和江老师的事,嫂子早就知道了,所谓旁观者清吧。
这天中午,嫂子做好了饭,打发秋玉给母亲端过去,然后嫂子和哥也跟着进来,秋玉给娘喂着饭,自己一口都没有吃。
一家人吃饭,经常给母亲做一点面食,而他们,偷偷在厨房里吃着野菜汤,里面稍有一两根面条,基本都是面汤了。
嫂子说:“娘,我哥赖二他走了。”
“嗯,知道了。”母亲一边吃着饭,一边说。
“让秋玉回来住吧。”哥哥秋桐试探性地说。
“嗯,行!”母亲看了一眼女儿,无奈地说。
“我们给秋玉再找个人家,行不行?娘!”嫂子征求着母亲的意见。
“过两年再说吧,毕竟玉儿嫁过人了。”母亲的封建思想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定在了这间窑洞,这个炕上。
“娘,如果秋玉有看上的人呢?”嫂子看着母亲对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么反对了。
“有这样的事吗?不会是那个江老师吧?”母亲抬头看了一样一直默不作声的秋玉。
秋玉又看了一眼哥嫂,没有说话。母亲就像诸葛亮,还是能掐会算,足不出户,通晓天下啊。
“江老师是城里人,他迟早是要回城的,他会要你吗?玉儿,你可想好。”
母亲此时竟然变得无比通情达理,这令秋玉和她的哥嫂没有想到。
“娘,江老师是个好人,他会对妹妹好。这一点您放心。”哥哥终于说话了。
“玉儿,你说呢?”母亲根本不听哥哥的话,她只想听女儿怎么说。
“娘,秋桐说的对,江老师他的确是好人。”嫂子又插了一句。
“饱了。”母亲把秋玉手里的碗一推,接着说:“叫那个方老师来一下。”
“他回城里处理他父母的后事去了。”秋玉终于说话了。
“这不就结了吗?他是不会回来的。玉儿,别再想了,过两年娘再差人给你寻个好人家。”母亲不容置疑地说,准备要结束今天的谈话了。
已经谈到了这里,秋玉不想放弃,嫂子看着秋玉着急的样子,给秋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改天再说。
可是秋玉没有正确意会嫂子的意思,还以为是……
“娘,我已经是他的人了。”秋玉只好实话实说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声炸雷,连哥哥方秋桐都蒙了:“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