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酒席那天人非常多,我和常艳一人披一朵花,父亲和常叔分别讲了话,无非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之类的老词。
因为在这之前村里的大学生已经好多了,不再像表哥那时候一样有郑书记来讲话。
倒是有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白俊雄,不知道怎么被父亲请了过来。
据说他现在是矿长了,来的时候有专门的小车送过来的,给父亲带了好酒,给我和常艳一人发了五千的红包。
这是今天的酒席上最阔气的一个人。
当我和常艳给他敬酒感谢的时候,他说:“我和你父亲认识的时候,还没你呢,你现在都上大学了,可见我们真的老了。”
我看见这个白叔叔长的真的很白,虽然五十多岁的人了,依然精神矍铄,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的样子,一幅剑眉让他的整个人有一股英气。
他说:“听说你学的是机械设备专业,不错啊,我们煤矿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不知道你毕业后愿不愿意来我们矿山呢?”
“叔,这都是以后的事,我怎么知道?”我确实不知道,未来的变数太多了。
“丫头呢?计算机专业更吃香啊,叔叔同样欢迎你来我们矿上。”白叔叔慈爱地看着我们说。
这时候常艳给我使了个颜色,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姬云霞和二哥站在一起,像两个金童玉女一样,他还是把她叫来了。
我和常艳走了过去,还没说话呢,一下子一帮同学全围了过来,呼啦啦把我和常艳围在中间。
“你们两个像在办喜事。”梁超过来说。
“就是在办喜事啊,难道不是吗?”其他同学纷纷笑着附和。
“我说的是结婚的喜事。”梁超又说。
“怎么,我们办喜事你不高兴了吗?”我坏坏地笑着。
“江继名算你狠,我服你了。”梁超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让我说的话,我就偏不给他说。
“梁超你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神经病。”常艳骂我了。
“我是神经病调jiao的,徒弟嘛。”说完我就钻出人群,常艳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保不齐又会扔鞋子的。
这边闹的欢腾,那边有人看着,顺着厚厚的人墙我能感觉到。
很多话我现在不能说,我要沉淀我自己,毕竟人生的许多美好都是需要沉淀的。
所以当常艳梁超他们让我对着姬云霞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的期待其实就是我要沉淀的东西,尤其是美好的东西,得慢慢从时光里感受和感染。
一场再多么盛大的欢送终究都是要结束的,当人们的热度随着天气的转凉而降下来的时候,我就背着行李走进了大学的校门。
那个校门古朴而典雅,我站在校门口回头看,把自己的十八年全部叠了起来,悄悄装进心里。
沿着宽敞的柏油马路往内走,开学的新生与迎接新生的师哥师姐们,混搭在一起,注册、领床上用品、军训物品,这一切的手续办完之后,我才走进宿舍六号楼二楼二一六,三个舍友早已到齐,留一个上铺给我。
“我是郝翔。”
“我是刘旭伟。”
“我是牛津。”
“你是江继名?”他们三个报完数齐声问道。
“我是江继名,你们好!”
各自报了从哪里来,然后我们将要一起从这里去。
“没想到你个子高,不然也不会留上铺给你,要不我和你换了。”牛津见我铺床时的困难说道。
我往下一看,他果然个头比我矮了不少,一个小平头,一幅高度近视眼镜,一双名牌运动鞋,一身精悍的夹克牛仔,一看就是一个活波机灵的形象。
我说:“不用了,谢谢你!”
“我们排一下值日吧,按照年龄大小,小的先来。”刘旭伟说。
我再看这位,看起来比较老陈,四方脸,眉毛又黑又粗,比我们都高出许多,长得像个大叔,上身长,下身短。
据说这种人底盘比较稳,坐江山的材料,所以第一天第一时间就发号施令了。
“我们还是先选个室长好一些。”说话的是郝翔,声音浑厚有力,语速慢中带韧。
他斜靠在我对面的上铺翻着书,头都不抬一下。
我斜眼看他理了一个板寸,脸上骨骼突出,嘴角向下咧着,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魔。
他的这种说事方式一般是没有人反对的,我只顾铺自己的床,没有说话。
“喂,江继名,你说话。”刘旭伟对我说了。
“举手表决选室长,再排值日,不过今天垃圾多,我们集体打扫,明天选。”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就这样。”郝翔说。
“我同意。”牛津也说。
多数通过,接下来我跳下床开始打扫。我们四个分头行动,提水拖地擦玻璃一切就绪,吃饭。
这些事都做完了,我们各自躺着自己床铺,宿舍里及其安静。我第一个意识里就想起了姬云霞,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于是迅速地铺开稿纸开始给她写信:“云霞,我想你?”
还是:“云霞,你要是来多好。”……
当这些话都变成纸团的时候,我还是停留在对她的思念中,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第二天,牛津当选为室长,牛津自告奋勇第一个值日,我第二个,郝翔第三个,刘旭伟最后一个,值日的范畴是每天打扫宿舍卫生,帮舍友提水。到了第三天军训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非常熟悉了。
“昨天我倒垃圾,谁写的情书?”牛津问。
我心里一惊:不会是我那些纸团吧?
“写什么了?说我们听听。”郝翔呵呵笑了。
“什么什么草,什么什么情,什么什么月亮什么什么爱……”牛津背着。我一听我根本不知道,这次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不厚道啊,是我写的。”刘旭伟说。
“真多情,咋不结完婚再来呢?”郝翔是一种看不起人的姿态。说的刘旭伟涨红着脸,但一看郝翔的样子,他也不敢对抗。
我躺着床上不想听他们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姬云霞的影子,于是翻起身铺开信纸又开始写了:
云霞,我已经开始军训了,大强度的体力活动使我不敢分心,我写信是想告诉你,你应该去复读,在大学里才会有更广阔的天地,你会发现人外有人,大家都是来自不同学校的尖子生。
不久的将来大家都会一番作为,不知道你在家里还好吗?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呢?你的自学已经开始了吗?如果你需要什么学习资料,我可以帮你去买,这里的图书馆藏书真多,我也可以帮你去查。
……
从头到尾我没有说过一句我想你的话,这封信就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