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第五十八章 抓阄 (一)

阳春三月，气候宜人，杏花梨花都争相恐后地开了，而我家院子里的杏花开的早，坐果也早。这天吃完晚饭，父亲去找舅舅下棋了，母亲和大嫂坐在树下，享受着宜人的花香，一人捧着一本书在看。

这时候常婶进来了，一看这个场景就笑开了：“他江婶，知道的人呢说你们婆媳有文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办学校呢。”

母亲一看她来了，忙收起书，对大嫂说：“槐香，给你常婶拿个小凳子来。”

大嫂进屋把书放下，拿了一只小板凳，又去屋里提了茶壶出来，给常婶和母亲每人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坐在旁边。

“他常婶，你家继成把咱村的房子基本都翻修过来了，现在人有钱了，都盖成了砖瓦房，好像还有几户没有盖吧？”常婶喝着茶闲聊着。

“是啊，你看你家现在阔气的，院子里扫的干净的都能凉凉面了。”母亲打趣说。

“你家难道不是吗？你瞧瞧，把麦场都圈进来了，这宽展了好多。”常婶说。

“我记起来了，那天阿发还和我说呢，他也想翻修一下房子，手头不是很宽裕，想让我帮忙问问继成，能不能少挣点。”常婶对母亲说道。

“他自己不会去问啊？又不是不认识。”母亲白了一眼常婶说。

“他说远亲不如近邻啊。”常婶呵呵笑着。

“他倒会利用你，这我可做不了住，孩子的事我和老江从不插手。”母亲说：“你喝茶，这是继成买的好茶。”

“是好茶，我喝出来了。槐香怎么看着脸色毛青青的。”常婶转向大嫂说。

“没有吧，常婶，最近老感到有点凉，可能是倒春寒吧。”大嫂紧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毛衫。

“要是冷了就去加件衣服，别感冒了。”母亲关切地说。

大嫂起身就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你儿媳妇不会是有了吧？你看不出来？”常婶小声对母亲说。

“不会吧？我可真的没有注意。”母亲说：“该不会真的有了？”

“你我都是过来人，怎么连这个心都没给娃操上，不称职啊。”常婶笑了。

“你也进步了嘛，还会说不称职。”母亲调侃常婶说。

“这不是近朱者赤嘛。”常婶接着“进步”。

“呵呵，好一个近朱者赤，他常婶本来就有文化，以前老是藏着装着。”母亲也笑了。

“我家邻居两口子都是文化人，我不进步才怪呢。”常婶也笑了。

“是你儿子和女儿有文化有出息，你也有福气哦。”母亲由衷地说。

“和你家当邻居，是我这辈子修的最大的福气。”常婶也由衷地说。

两个人正互相恭维着，听见大嫂在屋子里有呕吐的声音，母亲和常婶赶紧进去看，大嫂脸色蜡黄，在炕上躺着，盖着个毛毯。

“槐香，你是不是不舒服？刚才看书呢，妈带你去城里看看吧。”母亲关切地问。

“是是，让你妈带你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的，不懂得爱护自己。”常婶说。

“妈，没事，我就是感觉恶心，可能感冒了。”大嫂起来说。

“你最好带她去瞧瞧，他江婶，我走了，锅上还炖着肉呢。”常婶说完就出去了。

大嫂一听说“肉”，又恶心了。母亲一看真好像是怀孕了，拍了拍大嫂的后背，去倒了一杯白开水过来：“槐香，喝点水。”

正说着呢，大哥回来了，他看母亲和大嫂在说话，就问：“妈，槐香怎么了？”

“你明天带槐香去医院看一下，她好像不舒服。”母亲对大哥说完就出去了。

大哥扶起大嫂说：“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继成，我是不是有了。”大嫂对大哥说。

大哥心里一惊，忙问：“有，有什么了？”

“你傻啊，我那个超过了十多天了。”大嫂看着大哥说。

大哥也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大嫂，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在大嫂的额头、脸上一顿猛亲：“真的有了吗？我要当爸爸了吗？”

可能全天下的男人知道自己要当爹的时候，那种高兴的样子都是一样的吧，大哥也不例外。

他一个蹦子跳上炕去，一把把大嫂抱在怀里说：“你说的是真的？”

大嫂亲昵地伏在大哥的怀里说：“是不是真的，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的是，明天我不去工地了，一早我们就去城里，给你买好吃的。”大哥兴奋地说。

“对了，我刚才听常婶说，那个阿发家也想翻修房子，问你能不能少挣点，他家不宽裕。”大嫂温柔地对大哥说。

“看在我儿子的面儿上，给他不挣钱了，让他自己买好砖瓦木料，出个匠工钱就行，我们不挣钱，还不是少挣。”大哥高兴地说。

这时候父亲回来了，母亲听见父亲关大门的声音就迎了出来，和父亲一起进到上房。

父亲说：“他舅说，准备五一了给方正把事办了，方正和他媳妇刚回来了。”

“他们不回来你还准备杀到天亮啊？都成了棋迷了。”母亲看着父亲说：“槐香好像有了，你要当爷爷了。”

“我还没准备好，我们，太年轻了点吧？”父亲看着母亲认真地说。

“你呀，高兴傻了吧？”母亲说：“明天继成他们去城里检查一下，愣着干吗？我管不住你，以后让孙子管你。”

正说着，大哥进来对父亲说：“阿发家要翻修房子，他今天去找过我了，我想问一下您的意见。”

“这种事你自己做主吧，我和你妈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上辈子的恩怨都是不得已的，人们的本性其实都是善良的。”父亲正色说道。

“今天你常婶也说呢，这个阿发，还远远地托个人说情。”母亲也说。

“那我就不挣钱了，他家确实不宽裕，材料他自己去准备，把我的匠工钱出上就行。”大哥说着准备出去。

“明天带槐香去城里，给多买点营养品，这孩子最近身体有点虚，以前挺棒的身体，不要让人说我们亏待了人家。”父亲叮嘱大哥。

大哥说：“好的，爸，您可能要做爷爷了。”

父亲笑了，父亲笑起来我们家的天就是晴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