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第一十章 初为父母 （一）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江明带着母亲秋玉一起向大队支书家里走去。

一路上早起的社员们开始拉着架子车，在各家的门外边拉粪，有的在车子前面拉着，有的在后面推，拉粪的架子车排成了长队。

男男女女的社员有多事的人朝着江明和方秋玉看了过来，用疑问的目光打量着父亲和母亲。

有的人忍不住问道：“江老师，你不是回城了吗？怎么回来了呢？”

有的自作主张地回着：“你没有看见吗？赖二刚死，方秋玉就和江老师好上了。”

甚至有恶毒一些的更是出言伤人：“方秋玉把她娘都气死了。”

母亲听见这些话，脚底下已经不稳定了，父亲拉了一些方秋玉的手，示意她不要在乎这些话。

此时的方秋玉，低着头，含着泪，默默地跟着江明往大队支书家走去。

在书记家的院子里，就看见书记手里拿着个铁锹正在铲圈里出来的粪。

虽然是寒气袭人的早上，书记的脖子里已经在冒汗，花白的头发像山里的水蓬草一样又干又乱，胡须上白白的一层霜。

穿着的黑蓝色的夹裹肚子也拉开带子，半摞在腰上，露出了黑色大裤裆的夹裤上的白羊绳，一双破了洞的黑布鞋随意地踢踏在脚上。

看见江老师和秋玉进来了，忙放下铁锹，顺手拿起粪堆旁边石头上的烟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让着江老师说：“江老师啊，咱们进屋说。”

父亲和母亲跟着书记进了屋，这时书记老婆出来到了两杯水就出去了，拿着刚才书记丢下的铁锹继续往起来铲粪。

书记点着了一锅烟，美美地吸了一口，说：“我知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江老师啊，你能回到我们村里来，我很意外，你能和秋玉在一起，我更意外，但是我却为秋玉高兴啊。”

书记的这番通情达理的话让秋玉听了心里暖暖的。

从小，她就对这位大叔非常敬重，总觉得只要这个村子里有他，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是安全的。

“我们想结婚，请书记批准！”江明说道。

“秋玉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啊，她和赖二那也不算结婚，所以你们结婚是合法的。”

书记在鞋底子上磕了一下烟锅，又装了一锅烟。

母亲只是坐在父亲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口水也没有喝。

“我父亲走了，给我留了一点钱，我的工作本来是要去市里的，因为秋玉，我回来在继续这里任教。但是……”父亲欲言又止。

“这些我都知道，江老师，现在的学生不讲究上课了，成天都在地里劳动了，劳动光荣嘛。”书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就带着学生们一起参加劳动好了，只是……”江明不好意思开口像书记申请住处。

因为成家，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得有个家，这是作为男人该有的担当，父亲是这么想的，他不想住去赖二那个家。

“这样吧，你们下乡的这些知识青年换了个居住点，到邻村去了，住过的那些宿舍留出来两间给你们住，就是简单了一点，所用设施还得你们自己置办，我能帮的就这些了。”

书记明白江明要说什么，对于一个从城里回来扎根的年轻人，他想尽最大的努力给予帮助和支持。

“谢谢书记的理解，只要有个住处，其他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不再麻烦书记您了。”江明感激地说道。

“我岁数也大了，这书记也干不了多久了，在我还干着的时候，尽力帮助你们吧。

村里人的闲话你们也不要往心里去，理解就好。”书记这样说话，就像一个家长对子女的叮嘱，语重心长。

父亲和母亲从书记家出来，又去找哥嫂。

哥哥拉着架子车去地里送粪去了，嫂子因为有身孕，留在家里帮忙上粪或者铲粪。嫂子赖巧花把他们引进窑洞里。

“我会帮秋玉做几件嫁妆的，家里穷，没有什么可用。

娘的炕柜里有六尺花绸子，不知道是什么年成攒下的，我在拆炕的时候才发现，我给你缝一件裹肚罩衣吧。”嫂子坐下来说道。

“我这几天粘了几双鞋面，晚上闲了给你们分别做双鞋子”嫂子又说：“这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嫂子，我什么都不要，你就留着自己用，给未来的侄儿做吧”秋玉环顾了一下这个窑洞说道。

这时候哥哥方秋桐回来了，他拍大了一下身上的土，在外边洗了一把脸，手里提着洗脸毛巾进来了：“秋玉，江老师，你们来了。”

“哥哥，书记大叔给我们安排了知识青年住过的两间宿舍，我们下午就搬过去。”母亲急忙对哥哥说道。

“也好，我下午不去拉粪了，我把架子车打扫一下帮你们搬过去。”哥哥一边擦脸一边说。

“这边我给你们打了一块案板，江老师过来看行不行？”哥哥往外一边走一边喊着江明出来。

父亲会意地跟着方秋桐出来乘机说道：“哥，以后就别叫我江老师了，直接叫我名字吧，要不显得多生分啊。”

“嗯，知道了。”方秋桐说：“我妹子性子慢，但人很倔，有些事你得担待些，本来我这做哥哥的要帮这妹子成家，让妹子过上好日子，可眼下……你也看到了，咱这条件，唉！”方秋桐说着叹了一口气。

“哥，你放心，我会对秋玉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回来。”江明立即表态。

“你去把胡子剃了，头发理一下，收拾整齐，看你这个样子，瘦的都不像你自己了。”

很少有细腻之处的哥哥突然心疼起了眼前的这个大汉-----自己的妹夫：“我把妹妹交给你了，从此你就是他的依靠了，要好好待他。”

哥哥看着妹夫的眼光有些温柔，有些严厉，有些关怀，哥哥，这是在他二十多年来说过最多的话。

嫂子做好了饭后他们一起吃了，不过就是喝了几口汤，吃了半个黑面馒头，就是一顿舒服的午饭了。

吃过饭，父亲去理了头发，刮了胡子，和母亲一起到他的教师宿舍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