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武馆 第五章 回家

林通在江边沉思了很久，已否决了无数的想法，没有一条是行得通的。他终于体会到前世在书中看过的，那种叫做“先知的痛苦”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先知大多死得又快又惨，林通想起前世看过的先知，他知道的只有唯一一个，活着带领族人，于十死无生之地，历尽千难万险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地的。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时分，处在疯狂思考状态下的林通已经陷入了精疲力竭的状态。无处的信息在脑袋里面拆分组合，形成条理，这都是前世自己刻意培养的思考能力，也是因为如此，前世的抵抗领导者里面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裤兜里的智脑在连续不断的发出提示，终于将林通从思考状态中唤醒过来，拿出自己的智脑，打开信息来源。林通的这种智脑也被称为贫民窟标配，除了便宜确实没什么优点，看个消息都还要拿出来看。

“林子，晚上噼啪烧烤店！”一听就知道是皮子的声音。

“几个人？”这小子一向穷得叮噹响，比自己还不如，林通顺手就回了句。皮子这几个弟兄，都是贫民窟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中午没吃饭，难怪这么累！林通中于发觉已经是黄昏时候了。

“都来，除了小已！”皮子马上就回复过来了。

林通在脑袋里使劲想了想，小已前世记忆中这段时间难得跑出来几次，还总在半路就被她那个无趣的堂哥逮到了。一个出身良好，从小长在富人区的漂亮小姑娘，老喜欢和自己几个贫民窟的孩子瞎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大家早就推测她可能是看上老牛了，只是老牛从来不肯承认。

林通摇摇头，回了句好就将智脑收了起了。关闭显示的时候正好看到上面的时间：2160年2月7日，晴。

记忆中的家似乎都已经很陌生了，末日来的第一时间就被毁得干净彻底，现在猛然间连父母的样子都有点模糊不清。林通想起前世在书上读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时，自己整整痛哭了一个晚上。当自己肩膀上承担了那压抑到无法呼吸的责任时，才真正的开始理解自己的父母，他们是那样的辛酸和无奈。

以后看我的吧，林通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拳，对着大江大吼起来，感觉吐出了胸中不少的压抑之气，才开始向北奔跑。

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

脚步踏进南江区边缘这个贫民窟的时候，林通就有一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过去的生命上的感觉，而当推开那扇低矮的铁皮门时，在记忆中响了无数次的铁皮摩擦地面的吱呀声，让林通瞬间热泪盈眶，差点就忍不住要吼出来。

林通赶紧擦干了眼睛，棚屋里面同时响起一个有点疲惫的声音，“阿通？”那是父亲。林通马上应了一声，父亲背对着大门在炉子前面，坐在那张皮已经快脱尽的轮椅上并没有转身。这张轮椅很高，是父亲确认双腿无法复原后就定制的，当时价值不菲，后来在家里最拮据的时候，林通甚至认为父亲当年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一个这样无用的东西。

“爸，妈出去了吗？”林通没看到母亲。

“去你外公家了。”林父稍微坐直了下身子，椅背上方露出已经斑白的头发。外公这个自己都从来都没见过的人，林通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什么好感。

林通想起前世的今天，自己在武馆受伤后，馆主给自己服了药然后还吃了中饭，自己在回家的路上收到皮子的信息就直接去找他了，直到深夜很晚了才回家，根本不知道母亲去外公家的事情，父母也都没有告诉自己。

母亲去外公家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借钱，已经失败过太多次了，还是不愿意放弃么？包括现在，林通也没有想明白，母亲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外公家借钱，被那样的脸色，那样的羞辱她还是要去，只是自己现在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责怪了，父母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的。

“爸，家里已经没钱用了吗？”

“生活还够用的。”林父的话仍然保留着当年武者的习惯，总是很短很直接。

“那干嘛要去借钱？”林通决定要问清楚。林父沉默了一阵，似乎叹了口气，却没有说出话来。

“爸，有啥事，我也是要知道的吧？”林通走到轮椅旁边，父亲的侧脸轮廓坚立如刀削。

“你妈想送你去念一年书。”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父的声音变得很轻，好像要解释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好歹把高中念完了。”

听到这句话林通就全明白了，早在两年前母亲去求外公家，希望给自己找个事做的时候，就被“高中都没毕业”这句话堵过。

母亲的性子一直都柔弱，也没什么主见。父亲当年风光的时候，还不怎么显现出来，父亲出事之后，才变得非常明显，害怕、纠结、无助、不知所措总是经常出现，林通非常讨厌母亲的种种表现，无法理解一个人心态怎么可能这么差。

去借钱肯定不会有结果，除了羞辱还有什么呢？如果借到了钱，前世自己还真可能接着去读高中了。想到这里林通咬了咬牙，什么情况等母亲回来再说。

父亲可能对林通的表现有点奇怪，见他没做声，便再问了一句，“今天有什么事情？你情绪不太对？”

知子莫若父，林通觉得这句话用在自己父亲身上简直是百分之百。可惜自己前世从来不懂，也不在乎，自己一直都在责怪父亲为什么要那么斗勇好胜，不但自己残废了还把好好的一个家落魄到这样。

“爸，借钱什么的事以后就别去想了，我也不准备读什么书。”林通突然很想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父亲，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嗯，可是你妈就这个念想了，对你她根本放不下心。”高中毕业不过是个托词，没有这个借口还会有那个借口，父亲其实是很清楚的。

“爸，我今天到武士一阶了，还有些好事我晚点再回来讲，皮子在等我吃饭呢。”智脑又传来提示，不用说就是皮子在催了。说完林通觉得有点不妥，又加了一句，“爸，你吃饭了吗？妈啥时候回来？”

林父呵呵笑了一声，“早弄好了，你去吧，我等你妈回来吃。”

“我很快就回来的。”林通迅速关上铁门，在门口喊了一句就赶紧跑了起来。

噼啪烧烤店是老牛的亲戚开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店，就是一到晚上，三轮车停路边摆上几个桌子，烤炉往前一架就成了，今天的移动地点距林通家走路得二十多分钟。

林通一路小跑抄近路，跑了好几分钟才跑到位置，一看那立体招牌上闪亮的跑马灯，中间映衬着噼啪两个绽放着多种色彩的汉字，就确定没错了。

一二三四五六，林通瞬间点清了桌上的人数，自己这帮兄弟已经全部到齐了，只是怎么都觉得那衣服和造型让人那么厌烦呢？

皮子的肌肉套装和大穿耳环，肥油的机械臂造型和甘蔗头，狗子的最夸张，最新款的未来刺客装全套啊，就是不知道在哪个地摊上买的，就只有老牛看上去稍微正常点，一身显高显瘦的红皮夹克套装和嗜血狮子皮鞋，配合本来就显得瘦高的身材，背影都像电影里的吸血鬼。

好像都得了不装就会死病啊，而且还病得不轻，前世的林通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搞这种造型，但也没有觉得看着会难受，满大街到处都是，而现在越看越别扭。这样下去还怎么一起愉快的玩耍，是病就得治，还非得把你们治好才行！

摇了摇头，林通迅速奔到桌上，却发现这帮牲口已经吃到只剩下残渣了。

“哇槽！没见过吃饭的？”剩菜一见林通那夸张的表情，一边吃着一边就骂了出来，完全没有一丝优秀学生的形象，老牛和烟叶则站起向林通打了个招呼，看着桌上的样子，烟叶仿佛还有点不好意思，憋半晌来了句“今天皮子老板请客，随便吃，吃够为止！”

“皮子，你家竹鼠卖出去了？”林通一听乐了，接过烧烤老板递过来的盘子一边撕筷子一边问了起来。

“那是，哥现在可是有钱人了，七百二十只竹鼠，一百块一只，这次分了我近一万呢！”皮子拍着胸脯一脸得意。“不过说好了不喝酒！喝起来老子这几千块转眼就变水了！”

“皮子老板，别这么小气嘛！光吃饭不喝酒有什么意思！”烟叶难得的表现了一回。

“去去去！”皮子小眼一转，开始数落起这些没眼光的兄弟们来，“上次叫你们一起做，你们都说这生意不成，现在来问我讨酒喝？行，我就大方一回，老板开两瓶噼啪啤酒！”

大伙哄然一笑，剩菜举起空水杯问了一句：“皮子老板，接下来准备做什么生意啊？带兄弟们一起发财啊！”

“今天就是来说这个事情的，都是自己兄弟，发财怎么会忘了大家！”皮子的荣誉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小眼睛扫视全场，用生怕外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老表上星期从迪拜回来，拖了一船的石油开采设备，听说那里的石油已经开采完了，现在设备全卖废铁呢，到咱们大华夏往北边一丢，一转手就赚好几百倍！”

“哇，那你老表不是发大财了？”狗子兴奋得快要爬到桌子上了。

“嘘！”皮子赶紧做了个小声点的动作，“保密保密！现在他可是一身名牌！走路鼻子都朝到天上去了！”

“不对啊，皮子你老表哪来的船装那些大家伙，我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设备好多都是一栋楼高啊！”林通说着站了起来，拍拍皮子的肩膀。

“呃……反正他是那么说的，说不定是他拴在脚上游回来的呢！”

“哈哈哈哈……”

大家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夸张，在路人看来甚至十分可笑，林通已经看到好几波鄙视的眼神从街道的对面漂移过去了。他自己也一边笑着，一边使劲回忆着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前世的自己其实更多的是把和弟兄们在一起相处，替代了自己对家的感觉，而他们中的大部分，很可能也和自己是一样。大家的父母都是亡命般的为生存而奔波，哪里有多少时间顾及孩子的感受，与他们相比，自己的情况可能还是最好的。

看着兄弟们越来越热闹，林通反而再次陷入了沉思，前世那一幕幕的傻逼、欢乐，还有鲜血和凄惨不断涌上心来。

“皮子、肥油、剩菜，我前世欠你们一条命；狗子、烟叶，我欠你们一世兄弟。”而老牛，林通对老牛的感觉是比较复杂的，前世工厂出事后的分析，唯一的可能就是最早犯事进牢的老牛出卖了大家，他是唯一的突破口。但是他有得选择吗？他也许并不知道钱家会真的出手把他给捞了出来，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末日时期经历过权力斗争的林通觉得老牛和大家一起经历过贫贱，而富贵的希望，前世可以说还是他带给大家的，这样的人会屈服于威武吗？皮子没有，肥油也没有，想到这里林通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