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心悲 第五章：五叔走了

车上一直很安静，安静得令牧凡康心里有些害怕，但是看伯父一脸严肃，母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见到这种场景，牧凡康更加不敢出声了。

饶黄县地处两省交界，车没多久就驶进了隔省的一个小山村里面，把牧凡康一行人带到了一个有些破落的院子前面，院子里面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牧凡康的心正在天空遨游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立刻吧他拉回了现实。“二伯，你怎么也在这啊？”牧凡康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二伯，立刻叫着跑了过去。

二伯笑了笑，摸着牧凡康的头说：“又长高啦，大小伙了”又看着后面走过来的大伯父和牧凡康的母亲说：“都来了，进去吧！”说完就拉着牧凡康的手，站在了边上等大伯父。牧凡康比较着自己和二伯的身高，自己已经和二伯差不多高了。

很快，大伯父就跨过门槛，双手放在背后，走了进去。二伯也拉着牧凡康跟在后面进去。牧凡康母亲只是跟在最后面。又是这该死的规矩、礼法：男女有别，尊卑有序。

一行人在走着，见到大伯父的人都示意的微笑，点着头，而大伯父只是看了一眼，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此时牧凡康心里面一直念念有词：“这老头，怎么不懂礼貌，人家跟他打招呼呢，就不是回应一下嘛，平时挺逗的，怎么到人家的地头上就装起了高冷，等会让人家给赶出去就好笑了！”

抬起头，看着大伯父的背影，70多岁的人了，背脊笔直笔直的给人一种倏然起敬的感觉。阳光映照下的背影，像是在诉说什么故事！

就在牧凡康思绪万千的时候，已经走进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面。房间中间是一条过道，门的右边放着两把太师椅，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大伯父已经坐在了其中一张太师椅上；左手边是一张年代感很强的床，床上躺着一位病恹恹的老人，还打着氧气。虽然屋子里透着一股霉味，但是还是站满了人，神情有些严肃。

大伯父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面的安静：“凡康，坐下！”说着指向旁边的另外一把太师椅。牧凡康无奈的走了过去，轻轻的坐了下来。

二伯走过去床旁边，伏下身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手望牧凡康这边指了指。床上的病人虚弱的抖动着身体，艰难的测过头，照着二伯的方向望去，缓慢的把手抬起来。二伯明白了他的意思，按住了他的手，转头朝牧凡康说：“你过来，这是你五叔，我和你爸的五弟，过来见见他吧。”

牧凡康转头看向大伯父，见伯父点了点头，就起身走了过去，心里面想着什么时候我有五叔啊？死鬼老爹不是只有四兄弟吗？难道老爹不止四兄弟？是五兄弟？

二伯又说道：“想什么？叫人！”“五叔”牧凡康还没反应过来就叫了出来。

五叔伸起了手，摸了摸牧凡康的脸，然后就紧紧的抓着牧凡康的手，嘴巴一张一张的在诉说着什么事情，只是没人听得清而已。牧凡康能感觉到眼前的五叔估计被病魔折磨得不轻，皮包着骨头，眼睛已经凸了出来，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来了？凡超，你也过去见见你的五叔吧！”牧凡康随着大伯父的声音向门口望去，看见了堂哥，还有四叔和婶子。

牧凡康见堂哥走了过去，便对他说：“哥，你也来了？这是五叔。”看着堂哥的眼神，牧凡康感觉到堂哥应该认识眼前这个五叔，因为他的眼睛里没有疑问，好像都是那么自然一般。

牧凡康和堂哥一起蹲在床前，紧紧的盯着眼前虚弱的五叔，好像不满意牧凡康一直蹲在床前，大伯父不满意的发声了：“凡康，既然见过了就回来坐下，没必要在那里一直蹲着！”牧凡康只好无奈的走了回去，心里面还一直在想，这老头今天是怎么了，不是说他是我五叔吗，人家都快死了，我多看他几眼怎么了，这里人这么多呢，真没有礼数。

牧凡康站在座位面前，看着大伯父，发现大伯父依然板着一张脸，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没有发问，只能无奈的坐下了。

房间里面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五叔努力在吸氧的声音。

一个大概30多岁的男人在五叔的示意下帮他拿下了氧气罩，把耳朵伸到了五叔的嘴边，男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氧气罩带了回去，然后回过身对大伯父说：“大伯，我爸想叫我们这代人在他前面吃饭，他看完之后好安心的走。”说完之后就站在那里等待着大伯父的指示。

看着大伯父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就走了出去，开始去张罗饭菜了。

此时此刻，牧凡康正坐在椅子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没有去注意现在所发生的事。不知道过多久，外面的人拿过来桌椅，在通道上摆开来，接着就开始上菜了。

大伯父就在这时候说话了：“凡康坐主位。”说完就闭起了眼睛，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牧凡康拿起了碗筷，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扒着饭，心里面却想着：“按照饶黄这边的礼仪，主位一般都是由长辈，或者主事人坐的位置。同辈之间也是由年长者坐主位，为什么让我来坐？还有，明明就两把太师椅，按道理是大伯和二伯两人坐，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啊。奇怪了！”

听见了哭泣声，牧凡康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床上的五叔两眼瞪得大大，嘴巴微张着，床下面跪着好几个人，都在啜泣着，这一幕，冲击着在牧凡康的心灵。

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牧凡康吓了一大跳，赶紧回过头，看到大伯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搭在肩膀上了。见牧凡康回过头看着自己，大伯父给了个示意的眼神，就往床边走过去。牧凡康反应过来，急忙放下碗筷，跟在了后边。

跪在床边的人见到大伯父走了过来，跪着向两边挪着，让出了一条道。

牧凡康站在大伯父的身后，看着床上的五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死人，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死人，就是这样子的么？眼睛瞪那么大，这是死不瞑目吗？好瘆人！

在大伯父的示意下，二伯走了过来，对着五叔说：“该见的人你也见了，你的孩子我们会顾着的，安心的走吧。”说完就用双手去捂着五叔的眼。

但是松开手没一会，在牧凡康的注视下，五叔的眼有睁开了，瞪得大大的！看到这里牧凡康立刻吓得冷汗直流，身体不知道的发抖。

大伯父牵起了牧凡康的手，感觉到牧凡康身体没有抖动得那么厉害了。就喝道：“你的孩子我会顾着，你还想怎样！你去见阿爹吧。”说完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抹了五叔的眼睛。许久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对身后的牧凡康说：“凡康，死者为大，给你五叔磕几个头吧。”说完放开了牧凡康的手，自己站在床前鞠了三个躬，等牧凡康站起来之后就拉着他走出了房间。

大伯父靠着树，比划着说：“我记得，你以前这么高的时候，有一次带你去果园，你去摘荔枝吃，结果爬得太高了，把自己都吓哭了，现在，你还会哭吗？”

牧凡康听着大伯父再提自己的糗事，不满意的说到：“肯定不会啦，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啊。”

大伯父听着牧凡康的话后静静的看着天空，像在回忆着些什么，又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白云一朵朵的飘过去，阳光变得格外的刺眼。牧凡康忍不住了，问了出来：“刚才，你看见死人，怎么那么平静，你见过很多吗？还有，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么严肃，还那么无礼。”

大伯父看着牧凡康，就像知道他会这么问一般：“严肃？无礼？我一直就是如此，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是理所应当。”“那你为什么见到那场面，依旧如此镇定？”牧凡康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大伯父笑了笑，说：“差不多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随着你爷爷的时候，漫山遍野的尸体；被炸弹炸得四分五裂的人，被机枪扫射，像个筛子。走路冷不丁的能踩着一只断手，还会被死人脚给绊到。今天的事在平常不过了。人总会生老病死，顺其自居然就好了。”说罢，又望着天空沉思了起来。

牧凡康心里震撼了，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为什么会说出来这种话来，在撒谎？又不像，这种场面能描述成这样，一定不是说谎能说出来的，况且，他好像没有撒谎的习惯。

牧凡康还在细细思考大伯父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感觉到脑袋瓜子被人给拍了一下，接着就看见二伯站在了老院子的大门前，大伯父正朝着他走了过去，牧凡康赶紧跟了过去。

饶黄周边的红白喜事那些习俗，总是那么的繁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3天后的下午了。

第二天一牧凡康到了教室，看见张紫婷嬉皮笑脸的跟她她打招呼：“嗨，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张紫婷看见是牧凡康，别过头去，没有理他。

知道下午放学，张紫婷依旧理都不理牧凡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