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鞘 第八十八章

仰止应着，心里觉得微暖，纵然或许只是她的性情使然，他也是开心的。可能是病的原因，如今他倒是开始渐渐惜福起来。

今日里那个药仙跟着麟儿来瞧他，药仙只是看了看他面色，便是摇头，他也是才知道，原来，原本差点要成为自己皇后的人，有那般的身世，原来并非只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应是真的相当厉害的人。

药仙说：“你便是我那徒儿原本要嫁的么？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他便是苦笑一声，弱水是个很直接的性子，她师父亦然。

“此次的我予你的方子，你便还可以活两年。”药仙看着他的眼睛，这般一板一眼地说道。

“左前辈，听说有一味药，曰至毒之血，不知前辈可知一二？”仰麟有些不死心地问。

仰止自然是明白他的，他特意请了药仙来，就是想要治好自己，此番却被告知了一个不可能，又是如何甘心。

“至毒之血？谁说的？”只是听闻后的药仙却是有些气愤。

成安倒是顺了顺自己往日里的脾气，上前一步道：“微臣也是听说。只是，皇上如今体内是至阴的毒，想来，以毒攻毒，或许可行。”

“哼。”药仙的脾气竟是比成安还别扭些，瞪了一眼成安，“成太医这话，不负责任了些。且不说这至毒之血如何找得到，天底下中了极毒还活下来的，倒真的稀奇。便就是光说这个治法，你可能讲讲？”

成安欲言又止，而后终是闭了嘴。

仰止已然是听出了问题，便淡淡地开口：“若是以命抵命的事情，就算是找到了，朕也不需要。”

“皇上圣德。”药仙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只看了一眼沉默的成安才说，“不过，皇上若是用我的药调理，倒是还可以再活个三五年的。我听闻皇上是那日迎娶徒儿的路上又发病的，还是徒儿亲抱了回来。嗯……若是调理调理，倒也不会这般弱不禁风。”

这话越发地不客气起来，他听了便也只是笑笑，那时候他想着若是如此，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药仙明显的是在拒绝他这样一个徒婿。

可是……他现在瞧着弱水，却突然憧憬，若是他真的能如常人一般，哪怕是活个一年，能够陪着这个姑娘，好好行一段路，也是无憾。

思量间，弱水已经掀了帘子出去，应是吩咐了承恩什么，不过片刻，她便又进来，手里捧着一碗药，向自己走来。

“我不放心，你便当着我的面，喝了吧。”葱葱玉指递上来的一碗浑黑的汤药，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我以往也是喝药的，其实没有那般苦。”

他都喝了这般久的药，又怎么会怕苦呢？早就麻木了。手一抬，一碗药便下了肚去，弱水看着碗中药尽，才松了口气，接过了药碗。

“你说，你曾也喝药？”他复开口，声音因忍着咳嗽，有些沙哑。

她不在意地点点头：“对呀，娘胎里带来的毒。师父为着帮我清理余毒，还周游了各地，在卞都里专门开了药庐，日日为我烹药，这才好了。”

“你的母亲……顾夫人……”仰止点点头，有些明白。听说过当年顾夫人身负奇毒，原来一直未好，还传给了女儿，只是……还好是好了……

“仰止，你认识一个武功甚好，能够自由出入皇宫的人么？”她突然开口问道。

仰止皱皱眉头：“你见到了谁吗？”

弱水想了想，觉得这是他的皇宫，还是得说一声比较好：“今日早间练剑的时候，有一个男子闯入了竹林，只是……他轻功甚好，出入竟是没有人发现。”

见他眉眼淡然，她觉得自己猜测的应是没错，便继续说道：“我想着，虽说如今相天独大，你却并非多着急，应是有后招的，不然……仰麟刚刚回来也不会一切如此顺遂。那男子是你的人，对吗？”

仰止听她说的，顿了顿，才悠悠开口：“你很聪明。”

“他是谁？”

她问得轻巧，他却缄了口。那人，是他也不能够掌控的，原本，若是他不大意中了相天的招，也是可以大干一场的，却不想只能这般，缩在宫墙里，悄悄为麟儿铺路。

“咳咳……咳咳咳咳……”他终是捂了嘴，咳了出来，弱水慌忙上前扶他，为他顺了顺气。

“你……你莫要激动，弱水没有要刺探你什么，只是……只是担心……既然他确然是你的人，那……我就不担心了，你心中有数便好。”

仰止咳着，努力摆了摆手：“不……不怪……朕没有……怪你……”

他渐渐缓了下来，只是弱水拽着他胳膊的手却没有松下，似是怕他掌不住似的，扶得小心，更是有些用力。

“你这般……我这样的病人，可禁不得你的力道。”他微微翘起嘴角。

弱水低头便瞧见他潮红的脸上现出的这一丝笑意，却叫人如沐春风，这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若是健康……该多好。

她匆忙撤下手，心中微微感叹。仰止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自己站好了，看了看她另一只手里还捏着的药碗，发丝因是扶他，有些凌乱。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缓缓抬起手，替她挽了一束发丝，弱水一时不察，叫他触到了面颊，猛地往后一退，便见他的手停在半空，才意识到他方才在做什么，遂低了头，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皇上……皇上可还有事？”

他也不觉难堪，只收回手，负在身后：“无事，你便自行出宫去吧，注意安全。莫要太晚回来。”

“好……”

弱水面颊仍是有些烧，拿了那碗就要出去，却听得身后人道：“你说的那人，是个江湖人，你唤他萧公子便好。”

她回身看他，却不知他为何面上带着惆怅，只点点头，而后出去将药碗递给承恩，承恩公公开心得紧，说皇上总算是喝了药。

她却想起来，那个男人……原来也是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