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鞘 第七十九章

弱水只觉得这些日子，都如同是在梦里一般。此时被太监引着往止殇宫去，一路倒是迎着好些宫人的眼神，纷纷都屈膝跪了她，可她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的，他们不过是看着她一袭红装，面上尊一声皇后，或许今天过后，便是连郡主都懒得称呼一声的。

她已经大致看明白了，这整个苜国，皆是以相天为重，他相天一言，倒是顶上仰止几句去，否则也不会大婚当日里，对着咳成那光景的皇上无半分询问，她想着仰止这病怕是不一般，或许是中毒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自己倒是先一怔，原本，她可不是一个这般思虑的人，倒是因着跟着萧鞘的时日，学会了揣摩。不禁又甩了甩头，怎么好好的，又想起了那个人。

她本想着，那些心思，终是要有好些时日去抚平了去，如今，她抬头看了看这苜国的蓝天，倒是觉得轻松起来。一路行来，她有惆怅，有哀思，却没有不舍。

萧鞘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自负到需要所有的人，为他所用才好。可他又那般挑剔，她总得不到他的青眼。是自己不够好吗？还是说，他终究是不会看上谁？

“皇后娘娘……”那自仰止寝殿打发出来的太监为她推开了一道门，“哦不，老奴喊错了，还望郡主恕罪。”

他弓着身子，垂手下去。弱水看了看这宫殿，甚是清静，又颇有气韵，说不上的雅致，倒不像这皇宫里其他地方的明黄亮眼，此时瞧着他的样子，只不在意地摆手：“不必多礼。”

那太监又抬头看了看她，接着道：“这里本是皇上母妃的寝殿，许久都未有赏给谁住过。殿后还有一处单独的竹林，老奴领郡主去看看。”

“有劳了，”弱水看了看他，这太监，并不似那几个随轿的，年纪也是有些大了，他说这里好些年未有人住过，还是仰止母妃的地方，是在提醒她，皇上是待她好的？这倒是，叫她有些暖心，“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他又是一个躬身，不卑不亢但是又甚为真诚谦恭：“老奴本是跟着竹妃娘娘，现下一心服侍皇上，郡主唤老奴一声承恩便好。”

“嗯，承恩公公。”弱水点了点头。

承恩厚道地笑了笑，又躬身下去些才道：“皇上如今还了郡主名号，今后郡主也不必恪守这后礼，自随性便好。”

这是替仰止提醒自己而今的身份吗？也不知道这外城的百姓会如何想，刚刚进宫的皇后，转眼便又成了邻国做客的郡主，还是长期住客，终究是有些趣味，或许能增加不少谈资吧。

穿过一条青石的小路，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阴凉爽气，面前绿油油的竹子，好不苍翠！

“娘娘真是个奇妙的人，这深宫里的一处竹林，甚是爽利。”弱水心中想着，便也轻轻赞了出来。

承恩应道：“郡主说的是竹妃？这倒是真的，便也是因着娘娘爱竹，才有了竹妃的名号。先皇也在此特意劈出一处竹林，皇上有时候，也会来此坐上一坐。”

“皇上也会来么？那弱水此番在此住下……岂非不妥……”

承恩倒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说，笑了笑：“郡主勿要多虑，皇上既是赏给郡主住了，必是都考虑到了。”

想来也是，仰止如今的身子，又怎么适合来这清寒之处，便是他想来，太医应是也不允许的。说起太医，她倒是想起来成安的奇怪态度和凌麟的反应，隐隐的，觉得或许并非她看见的样子。

“郡主若是无事，承恩这便去回禀了皇上。”

“好的，你去吧。”

承恩临去前又说了一句：“郡主莫怪老奴多嘴，皇上龙体抱恙，若是郡主真如皇上所言不闻不问，倒是显得薄情，给这宫里人落了口实。”

弱水看了他一眼，觉得说得有理，毕竟，也是因着迎她，他才会突然犯了病，虽不再是他的皇后，可终究是有照顾的义务。

“公公放心，弱水省的。”

承恩谦恭退下，只留她一人，随意地坐在那石凳上，弱水想起来，忘了问问那承恩，宫里还有哪些人，可需要她去拜会，即便是在皇兄那空荡荡的后宫里，她也是会偶尔去给许太后请安的。

想着便站起来往殿里走去，方才一路过来倒是看到几个宫女打扮的人儿，应是知晓些。

从承恩口中，她倒是听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便是宫里的人们口杂且多舌，不然也犯不着与她强调几次，可这止殇宫的人，却是无甚声响，整个宫里皆是祥和安宁。

对着那前院扫尘的宫女招了招手，并不知道如何称呼，只问道：“这宫里，如今多少人？”

那宫女走上前来，福了褔：“禀郡主，止殇宫里许久未有主人，便也只有青竹与青茉两人打理着罢了。”

她唤自己郡主，必是方才承恩出去的时候打过招呼的，弱水点点头，人不多，更好，她并不需要多少人手：“嗯，你是……”

“奴婢青竹，那是青茉。”

“你们的名字，倒是很合这处。”

青竹笑了笑：“奴婢和青茉的名字是皇上赏的，自进宫便打发来了这里。”

“嗯，你们两个，将这儿收拾得不错。”

“谢郡主夸奖！”

“你可否与我说说，这后宫，我还需去给谁人请安？”

青竹乍一听没有明白，又想了想才知道自己主子在问什么，朗声道：“皇上曾说，这后宫便只要自己的皇后一人足够，并未有其他妃嫔。先皇也便是独宠竹妃一人，自竹妃去后，后宫便无人了。”

弱水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了然。一生一世一双人啊，也不知，可是人的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