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鞘 第五十五章 入园

这一年来，园子可谓风生水起，再消息闭塞的人也是知道，卞都的杏枫园，有最好的曲子，最好的舞姿，荥王和左相还是里边的常客，说起这荥王和左相，也是奇事，明明先皇在世的时候，那般水火不容，而今倒是相处得安稳，好事的甚至还看见过他们一起对饮的样子，真是叫人称奇。

杏枫园是这大泽数一数二的青楼，却是卖艺不卖身，据说是如今武林霸主夜门的产业，故而园子里的姑娘们不卖身，客人也是不会强迫的，夜门是江湖的恩人，谁也不想与整个江湖为敌。

深夜的园子里不同其他的青楼，现在已是十分安静。问昔在楼顶坐了许久，直到看着那暗夜从院子里出来，重新消逝在街头，才跳了下去。

几个小丫头还在收拾着桌子，见有人进来都扭头望过来：“姑娘找谁？”

怕是新来的人，倒是不识她，问昔也不多话，只往楼上去，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而后一个机灵的上前来拦着：“姑娘，这不是您来的地方……姑娘，你要找谁？”

问昔没料到还会真有人来拦着，好笑道：“你们家的大老板可是说过这园子要由我来看顾，你说我找谁。”

那丫头愣了一下，只觉得一阵风过，方才那黑衣女子便没了踪影。难道是大老板身边的人吗？她只听说现在虽是夕颜姑娘管着园子，然则其实这里本是有别人看顾的，难道就是刚才那姑娘？

小丫头不放心，又往夕颜的屋子去了去，看见夕颜随身伺候的丫鬟海棠出来，才探过身去问：“海棠姐姐，方才可是有一位姑娘进去了？”

海棠扭头见是个神色有些担忧的新丫头，知晓必是误会了什么，便笑道：“你很好，很谨慎，不过没关系，今日来的是大老板的人，来找夕主子的。你且下去吧。”那丫头这才点点头，下得楼去。

海棠去沏了茶端进来，便见那黑衣的女子正坐在窗台上，如果不是知道，她怎么也是猜不到这样的一个女子会是那深宫中的昭和郡主。大泽的郡主，竟会是个会武功的，而且武功相当好。刚才她闪身进来，也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却听夕主子笑道：“暗夜与我说今日有个轻功了得的，恐这趟来会有尾巴。我便猜着还有谁能有那般轻功，如今见了妹妹你。算是想明白了。怎么？皇上舍得把郡主放出来了？”

那黑衣的女子随意坐上那窗台，只等着夕主子自那珠環玉帘内出来，淡淡道：“说不上放，不过是师父希望我进去待着，昭和殿……是问昔的娘住过的地方。”

夕颜从里间出来，还是那般妩媚，叫问昔有些失神，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的女子呢？夕颜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难道，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吗？听说，即便是现在，他还会经常来这杏枫园小酌，又可是因为她？

“妹妹？”夕颜将那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只觉这姑娘今日像是有些失神。

问昔回过神，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茶：“近日苜国可是有些不妥？”

夕颜抬手挥了挥，待海棠退了出去，她才问：“深宫女子原也不是不问政事，妹妹竟是知道苜国的事情？”

“偶有听说罢了。皇兄与我说过，最近卞都城里有很多苜国人，他们想做什么？”

夕颜摇摇头：“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只不过近来确实来了好些人，多是穿的我们大泽的服饰，只是那口音自是改不掉的。来咱们园子的，大多也是有些钱的，姐妹们探了探底，本以为是些生意人，只是，暗夜今日过来特意嘱咐了，想来怕是不对。他们并未带什么交易的物件，又做得什么生意呢。倒是流连在我这里的多，应是想打探消息。”

这就有意思了，他们想来杏枫园打听消息，而杏枫园现下恐怕还要打探他们，呵呵~问昔挑了挑嘴角道：“如此，我便留在这里几日吧。”

夕颜也不意外：“那自是不错的，你那间屋子还是空着的，门主每次来都是用的你那屋。”

问昔抬头：“用我的屋子？”

“对呀，说是其他厢房用不惯。”夕颜停了停又说，“对了，门主还说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这杏枫园，自是可以再管着。”

这句话，倒是真的叫她有些错愕，毕竟，那不过是唬小丫头的话，此番真的听夕颜这么说，竟是心中有些滋味。萧鞘……他到底……什么意思呢……

夕颜走过来，细细看了看她，忽然笑了：“你说你，都是郡主了，怎么也不打扮打扮自己，瞧你这一身穿的，不晓得的真当你是刺客呢！”

问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衣，确然跟夕颜站在一起有些不搭了，便讪讪笑了笑：“平常在宫中，也是会穿得繁琐些，只是出得宫了，这般方便得多。而且……问昔本也便是夜门的刺客。”

闻言艳丽的女子也不反驳，认真地点点头，手上却将问昔按在了镜前，镜中的女子面上带着错愕，此时方定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褐色的浅眸永远淡淡地低垂，薄唇微启，不点自红，眉间带了些愁绪却无碍她眼角的侠气，那是端庄淑德的大家女没有的风情，只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嗯……”夕颜满意道，“妹妹当真是美的很，不愧是煦夫人的女儿。既然妹妹决定在园子里待些日子，便按着园子的规矩来吧。明日我去给你梳妆，可莫要这身打扮自个儿跑出来，坏了事儿可就不好啦！”

“好……”问昔复转眼看向镜中那人，确然是自己的样子，“夕颜……你可是每日要与门主汇报园子的情况？”

“当然。”

“明日，可不可以带上问昔？”

“妹妹回来了，这园子自然是交还。这汇报的事情，自然也是妹妹去做。”夕颜仿佛就在等着她的话，答得倒是快。

问昔低下头：“不是……问昔并不是来抢你的位子。”

“姐姐省的！又怎会因这个不爽快！晚了，快些去睡吧！”

夕颜如此说，问昔这般面儿薄的自是不会再坚持，只在海棠的指引下回了房。夕颜坐下去倒了杯茶轻轻地呡着，想了想，竟是觉得颇有些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