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鞘 第三十七章 长戟

莫问昔潜伏在秦家的楼阁上，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如果说有些区别，便是今日的秦家堡，防守得更加严密，如果不是她轻功近来又上一层楼，想必是登不上这楼顶。避过巡逻的秦家家丁，推开顶楼的窗，一个巧翻进去，窗户再次无声合上。上一次在这里，她探到秦家与耿迪勾结之事，被一路追杀至卞都郊外，也没得个好处。本还想着秦家堡的武功当真了得，不想那契而不舍追她的人竟是秦家少主秦尚成，如此，也算是好受了些。

今日她不是来探听的，也不是来做贼的，而是来放东西的。萧鞘说并不曾有过什么流水剑谱，历代传人皆是口耳相传，亲身示范，没有纸上习来的道理，既然他们想要，便给他们。

这里是秦家藏宝的地方，阁中檀木的桌上摆着一个红木的盒子，旁边的墙上挂满了兵器，有鞭子，棍子，甚至连绶带亦有之。左上的一把长戟甚是惹人注目，月牙的利刃泛着青光，约丈余长，长戟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穗子，那穗子像是有些年份了，不难辩出编穗人的细致。长戟本不该是江湖人使的东西，不受控制般的，莫问昔伸手摸了上去，不料刚刚抚上，一前一后两股锐气杀来，一偏头，两根极细的黑针定入身后的柱子，皆没入半身。

莫问昔冷哼一声，猜想这是有机关，便不再伸手，只细细打量那戟，戟身被磨用多了，甚是光滑。再往下看去，戟把上似是刻着什么，眯眼仔细辨认了下，是个“顾”字。想了想，并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过姓顾的人物，遂重新站起来，往那红盒走去。

手指按上那盒，只感到有些异样，抬手一看，呵，原是有毒，难怪萧鞘要她来放。将手中的剑谱放进去，准备扣上，竟发现盒中还有一物，模样似是一根镖，不过这镖只两叶，莫问昔见过唐寻的镖，像是三叶。这秦家当真有趣，这是要集聚各类兵器吗？这个兴趣，倒是跟莫问昔相似，只不过看起来有的也不像是绝世好兵，有必要如此藏着？扣上那盒，管他呢，任务已经完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抬脚已经跨上窗棂，突回头看向那戟，鬼使神差的，她单手劈出随身的岁久，长戟应声飞出，又是两根黑针射出，不过这次她留了个心眼，借着岁久的长度，轻易避得，一个跃身，稳稳接住那戟，戟身微凉，握在手里却有种格外的踏实。

满意地牵牵嘴角，重新上了窗棂，外边却是火光大盛，不好！被发现了！莫问昔隐在暗处，楼下听起来来人不少，她颦眉细想，到底自己是哪一步走漏的？眼光移到手中的长戟，是了，定是刚刚岁久的那一劈。

下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知阁下深夜到访我秦家堡是为何事？不若现身谈谈？”

来者正是秦尚成，见楼上没有反应，下边继续劝道：“如今英雄宴在即，各门派长者都在，阁下这般怕是不好。”

莫问昔轻轻掀开窗户一角，下边举着火把的家丁不少，还有一个大师一般的人物，正站在秦尚成身边，一脸的悲天悯人，也向她看来，说时迟那时快，她破窗而出，随手使得那戟横扫楼上的几个废物，脚尖一点向外掠去。

身后袭来一个身影，这个感觉很熟悉，是秦尚成不差，与那阁楼上机关里的针不同，这次射来的针似是长了眼一般追风而来，逼得她不得不停下，回身使出一掌，生生震碎那针，秦尚成痞笑一声：“阁下好掌法。”说完又是几发连针，与空中滚身几圈，竖起那长戟，莫问昔借力撑住，堪堪避开，心想这不是个办法，而今只一手空出，怕是不好对付，且那和尚也不似个好惹的，此时他正捻着佛珠看她，也不知打的什么注意。

秦尚成那厢又矮身追来，但是琤云掌明显已有些不敌，“蹭”！岁久出鞘，迎着他飞来的方向，使出一招“逆水行舟”，接上一个“激流赴壑”，只觉周身凝了莫大的真气，牢牢护住她，震得袭来的身形顿住，“是你！”莫问昔没有空管他这句何意，一个纵身跳上墙头，向着行馆疾驰而去。

家丁纷纷追去，秦尚成低头有些愣怔，这剑法，似是那日郊外的人，又似不是，今日他的剑法越发凌厉，“阿弥陀佛”身后传来一个稳重的声音，秦尚成回过头，扯出笑脸：“让大师见笑了。”

“老衲观那少侠似是有些束缚，必逃不远，循着那方定可以找到。”

“招待不周，还请大师自行休息，晚辈去去就回！”说完秦尚成也飞身追去。

看着他的背影，法慧大师转身瞧了瞧那高阁，如果他看的没错，方才那娃娃手中拿的，不正是当年顾大将军的长戟吗？那是少有的好戟，怎生会出现在秦家堡呢？那娃娃分明使的是掌法，还能用得一手好剑，实在后生可畏。只那掌法，莫名熟悉。

这厢莫问昔握着那有些碍事的长戟跳进行馆，秦家堡的人看起来似是不打算就此放弃，已然到了墙下，只这行馆身份特殊不好擅闯罢了。

莫问昔抚着心口，左右看了看，破门而入，关紧房门。萧鞘正在习字，见自己随身的护卫突然闯进，且……手里还握着一把对她而言有些过长的戟，不禁皱了皱眉头，搁下了紫毫。

“主子。”话还未说出，萧鞘眼神一转，外间有些亮光，似是有人在行馆外叩门，又看看欲言又止的护卫，有些明白。

未及莫问昔反应，萧鞘一挥手，房里一瞬暗了下来，低沉地吩咐：“暗夜。”

“是！”后者领命出去。

借着月光，萧鞘命令道：“卸了假面。散下头发。”

“什么？”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人已经自行过来，伸手摘了她束发的发带，黑丝般的发倾泄而下，那干燥的手指不知何时掏出了一瓶药水，摸上她的耳边假面的粘合处，指尖触到真实的肌肤，她不禁退了一退，却被他一把按住，不容她躲避，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便只好这般站定，任由他将那假面一寸寸揭开，露出原本的容颜。

外间已有些嘈杂，似是有人已经快走到屋前，萧鞘一掌将她推倒在床上，覆上被褥，连带那长戟亦被堪堪遮在被中，好在床够长。

他单臂搂着她，呼吸就在额上，轻轻痒痒的，背后紧贴着那冰凉的长戟，只感觉周身热得似要将那戟焐热了去。鼻尖都是他身上的墨香，伸出一手抵在他胸口，感到他沉着的心跳，她竟忽然觉着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