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鞘 第九十九章

弱水着实感受到萧何的轻功之登峰造极，纵然他偶尔还会停下稍许，她也总差他一截，这叫她有些疑惑，难道说这些日子在宫中的日子，当真是退步了？思及此，一咬唇复又跟上了前边的身影，只是那人仿佛有意叫她看到这差距一般，每每她快要接近的时候，他偏非又加速掠向前边。

他立在高处回身看那追上来的女子，只觉这便还是那记忆中的女子，总是倔强的，却又在他身后，只是那时候，她亦步亦趋，此时，她却将他当作要打败的对象，无论哪一种，都是她，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心思。

仰止虽说是他为了一份人情而接触的人，却也是他少有的会认真对待的人，可能是因为，他与自己一般是个狠戾的吧。是的，仰止确然是个狠角色，一个能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的人，决然不是个善类。

可是，这样的人，却叫他从那眼中，看到了温情。弱水……这个名字他曾读了千百遍，却没有哪一次，能读出仰止口中的那份柔情。

“萧鞘，你当真要这般戏耍于她？”仰止看着他的眼中，竟是有着责备，“她什么都不知道，便是你将她送与我身边，她也是不知的。”

“怎么？你心疼了？”

“你若有情，又怎么会将她送到我手边。你分明知道，我原本……不过是要用她的血治病罢了。你命邢之意将她接出戒谷的时候，你便就知道的。”

“可是，你放弃了。”他淡然道，“这不是我认识的你，你竟是会放弃了。我若不是那日看见药仙取血的瓶子，当真是不知你这么些年，倒是将这性子改了。”

仰止摇摇头：“她真是错付了。”

“哦？”他不以为然，“我见她如今，待你也是好的。可你要知道，如果不用她的血，你便不会活下去。”

“所以，我不要了。”仰止也笑起来，“我不似你，分明是心底有她，却偏非让她那般神伤。我纵然是不能与她在一起，但也不会伤她。”

“你我说这些，有意思吗？”他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觉得心里有些烦躁，这是多年来未有的感觉，不像是他该有的。

仰止抬眼看他，眼中全是了然。

“怎么？不走么？”弱水已然超过了他，立在一处树梢看他，眼中有些雀跃，仿佛能超过他，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

哼，孩子气。他一撇嘴，直直往前去。

如今的唐家堡确然是大不同了，门楣高耸，倒是颇具气派，门口有扫尘的弟子，进进出出井然有序。

那执扇的男子已经立在门前等着，她终究是没有追上他，然则路上他却也没有再嘲讽她，只提前在这边等着，已经有弟子进去通传。

不多久，便见一道红色的人影出现在影壁边，赫然正是许久不见的唐灵，那原本滴溜溜直转的大眼睛，如今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漠和凌厉。

只是这一切在看见弱水的那一刻全然不见，她迎上来，笑得很是欢畅，甚至叫弱水从中听出一丝期待：“顾弱水，你来了！”

“是，是我。”弱水与她对视一眼，只觉虽是那气场变了许多，唐灵还是唐灵，她应是还记得那句话，当她是个真的朋友了，便是这一眼的欢欣，确然不是作假。

她如今一袭红装，耀眼又大气，一根金鞭别在腰间，对着二人一挥手：“请！”迎了他们进门后，交待了身边的侍者一声，便继续带他们进了前厅。

“你此番来，为着什么，我知道。”唐灵等着他们坐定，有侍者来奉了茶，她才开口，“为了顾将军的长戟，可是？”

“确然。”弱水抿唇一笑，“萧公子说你想当面交给我。”

“萧公子？”唐灵奇怪地转向萧鞘，他不是夜门门主么？不然她又怎么会答应为了那苜国匡扶大业，难道……弱水不知道么？

萧鞘接了话来：“是，是我告诉她的，难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么？”

唐灵突然了然，便也不揭穿，一拍手，有人捧了一柄长戟进来，她接了过来，抚了上去，慨叹了一下：“好戟……接着！”

那戟于空中几个旋身，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道，直直往她这边而来，弱水一怔，只一瞬间身体便做出了反应，一个跃身踢去，那戟转了方向向着萧鞘直逼而去，她一个转身，欺身而上，那长戟直奔萧鞘门面，他却是丝毫不动，直到那戟尖擦向他鼻尖，她才一把抓住戟柄，全程那萧鞘也不过是摇着扇子，不怒也不恼，只直直看着。

弱水哼了一声，转向唐灵：“唐堡主武功又有长进，恭喜！”

机灵如唐灵，又怎么会看不出两人有些蹊跷，只不过是陪着演一出戏罢了，只鼓起掌来：“不如二位。萧公子临危不惧，确然是灵儿比不得的。”

萧鞘这才收了扇，看着那持戟而立的女子，敷衍地笑道：“惭愧。听闻唐尧前辈也在堡中，毕竟故人，不知可能让弱水姑娘见上一见。”

“二叔么？确然在堡中，弱水要见，自是可以，二叔的腿还是全依赖弱水姑娘才治好呢。”

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可弱水终归是没有反对，跟着唐灵往后去。

“唐前辈近来身子可好？”

“好着呢，看着唐家堡如今慢慢兴盛，他自然是开心的。”唐灵应着，复问她，“你呢？听闻你要嫁给苜国皇上了？”

“哪里……并没有。”

唐灵也不再追问，只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个心疼你的，决然不是个将你屡屡放在危险之地的人。”

“嗯？”

“邢之意便是不错，”她轻轻道，“他待你，是真的很好的。”

弱水只觉得这话，她如何都接不上去，半天才道：“他是我……师兄……”

“噗……”唐灵拍了她一下，“之前不还坚持说是你师弟的么，怎么？收的好处多了，嘴短？”

见她笑了，弱水才松了口气去，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她真的想问问，可是真的要为了那样一个心中无她的人，甘愿一辈子独身。可见她如今的样子，她却是不再想去探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