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儿 第164章

一旁的友人说道,“这都找了多久了，或许....发生什么不测了吧？”

搜寻的御林军正在减少，没有先前大肆寻找的势头了。

陛下罢朝许多日,小公主的事情一直没有结果,寻找的日子过去，上头也没有说什么,内官只宣布正常上朝，民间私下议论不断。

纷传着两种传闻，第一种小公主找回来了,遭遇了歹事,宫内不许人宣说，因此并未提起此事,另一种没有找回来,不知道下落，意味着....遭遇不幸的可能就更大了。

“若真是找回来了,咱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吧。”在座都是世家子弟,若真是回来了，多多少少必然会有些风声。

眼下可是一点也没有，人定然是没有找回来了。

听到不测，江聿眉头越发的深皱。

见到他面色戚然,友人搭上他的肩头，“阿聿,来喝一杯,别为此事忧愁了。”江聿回神笑，“没....”

另一旁又有人说，“陛下子嗣众多，皇子虽然就两个,公主却是不少，小公主再得宠爱，说到底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或许是伤痛之期过去了，陛下总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儿荒废了朝政。”

江聿垂眸，酒盏到了薄唇边，却没有喝。

“苏兄说得是啊，陛下的公主那么多....”

人人都叹天家富贵享用不尽，这几句话两句话，叫江聿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阿聿你在想什么？”江聿放下酒盏，“没事。”友人以为是他在家中被禁足久了，性子磨得缓和了一些，故而没有往深处想。

“要我说，不回来还好。”

江聿朝说这句话的人看过去，不等他问什么意思，旁边的人已经接了话。

“是啊，谁知道小公主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情，她若是回来了，陛下要想给她择驸马，都要在我们之中挑人，届时谁想要她？”

在场的人，多数都是朝官尚未娶妻的人。

“严兄说得是，这女子的清白是最重要的，若是小公主丢失的事情没有闹那么大，咱们谁倒霉被挑中叫陛下赐婚，这不是给祖上蒙羞，遭世人耻笑吗？”

又有人玩乐取笑，“小公主到底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真要找回来让咱们娶她，别的不说，这皇恩呐，就是护身符了。”

“得了得了，无福消受，这福气还是留给那些走科举路的寒门举子吧哈哈哈哈...”

言罢，众人纷纷都笑了起来。

除了江聿，他看着对面说那句话笑得最欢乐的人，平白恶心，犹记得，在任妍的生辰宴上，为了博取小公主的注意，攀附皇权，用了多少心计，可以算是绞尽脑汁，层出不穷。

江聿当时就坐在对面静静的看戏。

现在他差不离也是在看戏，可是不一样了，心里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太好过。

旁边人倒给他的酒，他端了最终还是没有喝。

悄无声息放到了桌上，不知怎么的，在满盏的酒水里，江聿又想到了那日生辰宴上的事情，那张娇怯的脸在他的印象当中快要模糊了。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酒宴没持续多久便散了，江聿回去后，发现江映儿还在正堂，似乎在等他。

他抬脚快步进去，“阿姐，天已经晚了，怎么还没有歇息？”

江映儿没有说担心他在等，“喝酒了？”江聿摇头，“没吃多少。”就吃了几盏，“阿姐给我熬了解酒汤？”

“嗯，看来用不上了。”她担心江聿闷坏了许久不出去，喝得烂醉如泥回来，第二日起来宿醉头疼。

底下的小厮也并不是不会给江聿熬醒酒汤，只是江聿任性，通常都不喝。

“还是阿姐疼我。”一整晚都很沉重的心情，在喝解酒汤时渐渐得到缓解。

“阿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母所出的阿弟，江映儿自然能够到他的失意，近几日来，一直都是这样。

时常走神。

虽说也往外走，却没有原先被禁足之前那么频繁了，常常在家，手里也知道看看策论。

想必是转了主意，不投军营了。

江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一直说江游禁足的方法用得对，到底是有用了，江聿也知道收心了，不似之前总喜欢往外跑。

“阿姐，我没事。”还是那句话。

先前他说没事，江映儿还会相信他。

眼下，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近来她沉默不算，饭都用得少了，江夫人被张家夫人缠身，没主意，江游忙于朝政，似乎继小公主失踪之后又遇上了旁的事情，早出晚归。

“有什么，还不能跟阿姐说吗？”她担心江聿，趁着今日江夫人不在，便仔细问询他。

看到江映儿眼里的担忧，江聿故作轻松扯出笑意，“阿姐，我真的没事。”

江映儿没有说话，就这样定定看着他许久。

江聿端不下去了，不知如何开口，他性子直，不怎么懂得拐弯抹角，若是真拐弯抹角了，还会让人觉得漏洞百出，“阿姐，我想问...”

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止住，得知结果又能如何？

能改变什么吗？

江聿深深叹出一口气，江映儿柔声笑，“怎么不说话了？没有想好怎么跟阿姐说？”

江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另外一件烦心事情告诉她，“能不能让阿娘再跟那什么张家的夫人走太近了.....”

少年把头埋下去，满面愁云非常苦恼，哀嚎了一声，“我真的不喜欢那个什么张家姑娘。”

江映儿脸上的笑意忍不住越发放大，“这就是阿聿近来一直心情郁郁的原因？”

江聿手掌按在眉目处，遮住了他不擅长撒谎，极其容易被人看出来的俊脸上，闷闷的一声低嗯。

“阿姐可以去帮你说，只是你要告诉阿姐，阿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江映儿有些好奇，

张家的姑娘她见过的。

性子比起别的世家贵女，是多了些顽皮活跃。

江聿的性子同样的恣意，江映儿以为他会喜欢，现在居然说不喜欢，往常她身旁那些娴静的闺秀，江聿也明确说过不喜欢。

“嗯？”江映儿又问了一遍。

好久了，江聿才睁开眼，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小脸蛋，他又把头给低下去，闷声，“...不知道。”

此事无解。

江聿为此闷闷不乐许久，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精气神。

门也不出了。

就连江夫人也察觉到不对了，问了三两次他都不说，就说没事。

江映儿私下跟江夫人解释了原委，江夫人也并非不开明的人，知道事情后，就减少了和张家夫人的往来，也没有再提起江聿的亲事。

反正江聿也没有再提起要去投军的事情，就连武场也去得少了，没有再跟江游提起什么要再找什么大将军做师父。

这件事情仿佛就这样过去了。

江聿后来有心想要再细听有关任妍的事情，私下也偷偷派小厮去打听过，没有想到一无所获。

这件事情就仿佛一块大石头压在他心头很久。

后来朝廷出事，江家被抄了。

圣上对于江家的处决雷厉风行，往日与江家交好的，全都反目避嫌，江家求告无门，亲戚族里纷纷受到牵连。

江聿昔日的好友也都对他避而不见，江聿手上没有实权，帮不上忙。

能借的钱都借了，依然填不上窟窿。

江聿这时候明白了江游所说的荣辱与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手段，他被保了下来，送到了外祖家。

江映儿跟随江游夫妇一道去了流放。

外祖母潘氏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一改之前的嘴脸，时常对着寄人篱下的江聿出言讽刺，冷嘲热讽。

说他不务正业，明里暗里，是不是想在他们家躲一辈子？

江聿身为家中独子，少有忍气吞声的时候，面对潘氏的冷言冷语，全盘照接，仿佛没听见。

他帮不上家里，不能贸然再惹事。

罪臣之子的身份太棘手了，夜里江聿睡不着，出来屋檐上散心，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外祖与外祖父争吵不休。

江聿静静听着，又是关于他的。

“你到底要留江家的那个拖油瓶到几时？好不容易我们家摘干净，为什么要答应收留他？”

外祖捏着眉心，“他也是家里的孩子。”

“什么孩子，现在他算什么家里的孩子？难不成就为了他，要搭上全家？”

“他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全家都给连累了..圣上下旨不许入仕途，他要在这里白吃白赖多久？”

潘氏用了很多法子，就没把江聿给刺激走。

“不会，圣上不会。”

“什么不会？”

潘氏不知道江游是给瑞王顶罪，有关江家的处决，漏洞百出，暗里的官员都能看出来。

“别说了…”

“要我不说可以，赶他走！送他走！让他走！”

“够了！”

“……”

江聿默默听完，夜里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外祖家。

打听到了动向，几月后，他到了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