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第 86 章 Chapter 86

晚间,舒秀琳安静倚着病床，半合眼。几十天住院下来，她面颊消瘦苍白,已弄得整个人疲倦不堪。

一旁陆舒低头发着呆，同样憔悴疲惫。

舒秀琳慢慢睁开眼，沉默望了陆舒好一阵。

陆舒浑然不觉。

舒秀琳张了张唇，“你回去休息。”

陆舒没听到，仍是面无表情低埋着脑袋，像失了魂。

舒秀琳看在眼里,虽然陆舒什么都没跟她说，但她心底差不多也清楚，陆舒那天在她面前崩溃大哭,应该是和裴知溪分手了……

“妈，怎么了？”

陆舒后知后觉，抬头看舒秀琳一眼。

“你回去睡。”舒秀琳沉声重复一遍,“我没事。”

在舒秀琳的催促下，陆舒走出病房，她步伐慢了慢，照旧碰见了默默陪在外边的裴知溪，正眯眼小憩。

陆舒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瞧着她紧闭的眉眼。

前些天舒秀琳情绪不稳定又砸了一次东西,那晚裴知溪就这样在病房外候了一夜。

一个男子从过道里走过,也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坐下,他撇头看了看身侧，注意力不由得被裴知溪脸蛋吸引住，一个劲盯着打量看着。

陆舒见了，匆匆走过去。

裴知溪被靠近的脚步声惊扰醒。

陆舒看着她,“我们回去。”

我们……

裴知溪听到后，静静凝视着陆舒，没吱声。

陆舒又嘀咕一声：“走了。”

裴知溪这时起身。

两人并肩往电梯间走去。

进了电梯，还是只有她们。

裴知溪若有所思，虽说那次她跟陆舒说了，让陆舒平时可以回她们的合租房睡，但陆舒几乎没有回去过。

但今晚……

裴知溪稍稍朝肩侧回头。

陆舒留意到，两人眼神恰好遇上。

“今晚不陪床。”裴知溪淡声问。

“嗯。”陆舒心不在焉应了应。

裴知溪又转回头，悄悄瞧着电梯壁上映着的陆舒的身影，这么多天过来，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了一丝放松。

电梯一直往下。

门开了，陆舒还走神傻站着。

裴知溪轻声：“发什么呆，走了。”

陆舒愣愣回过神，跟在裴知溪身后。

回去已经很晚了。

站在玄关，裴知溪漫不经心问：“晚上吃了吗？”

明明是最简单的对话，陆舒现在面对裴知溪，总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感觉。她蹦出两个字：“不饿……”

更多的是没胃口。

裴知溪不言语，空气寂静半秒。

尔后，她眉头忽皱，稍弯了弯腰。

“怎么了？”陆舒立即问。

“我没吃，”裴知溪不急不缓说，“胃不舒服。”

“那

你还不吃？”陆舒说她。

“没时间。”裴知溪理直气壮。

陆舒无言以对，这个点叫外卖送来也太晚了，她瞧了瞧裴知溪，然后走去厨房。

裴知溪紧跟着陆舒走了过去。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喜欢用胃不舒服来忽悠陆舒，这个借口，似乎百试百灵。

陆舒看裴知溪走过来，“你不舒服就去休息。”

裴知溪又说：“还好。”

陆舒没再说什么，她转身拉开冰箱门。她们很久没做饭了，冰箱里没什么吃的，只能捯饬点简单的应付一下。

她们以前工作太忙，有时候太晚饿了，就像这样简单弄个清汤面。

裴知溪完全没有要求，她做什么裴知溪就吃什么。

一起在厨房做饭，这样的情形她们太熟悉了，即便不交流一句话，她们也配合得默契。

小厨房狭促，裴知溪伸手去高层橱柜拿调料，身子不经意蹭到陆舒后背。

熟悉的体温逼近，陆舒瞬间失神。

裴知溪贴近后，垂眸偷瞥一眼陆舒侧脸，不自禁放慢着手上的动作。

就这么，两人悄然距离暧昧，但又各自淡然，恍如无事发生。

陆舒适时低了低头，感觉短短几秒的时间漫长，裴知溪身上的香味总是很淡，但此刻这么浅浅环绕她时，又好像袭来得猛烈。

让她心跳加速，心乱复杂。或许情绪总是越刻意压制，反而越肆意膨胀。

直到裴知溪已拉开她们的距离，她都没缓过神。

裴知溪没问陆舒要不要吃，顺手下了两人份的面条。

陆舒转头看看她。

裴知溪：“煮都煮了，随便吃点。”

陆舒无话反驳。

暖黄的吊灯照亮餐桌，两人面对面坐着，吃得很安静，只发出一些用餐时的细微声音。

这样一块儿吃晚餐。

好像回到了她们以前的时候。

陆舒尝不出滋味，不受控制一般，她目光时不时扫过对面人的脸庞，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裴知溪也抬头。

陆舒又跟心虚一样，骤然低头，继续“专心”吃自己的。

裴知溪看在眼底，也若有所思。

“琳姨今天有配合治疗吗？”裴知溪问。

“比之前好些了，她挺愿意跟许教授沟通的。”陆舒中规中矩回答，现在她们偶尔搭几句话，都是聊舒秀琳的情况。

“嗯。”

聊了两句。

接下来又都是在面对面的沉默中度过。

十一点，陆舒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发现裴知溪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笔记本，在回邮件。

陆舒缓缓走去厨房，接了杯水喝。

再折回经过沙发的时候，她瞧向坐着的裴知溪，磨蹭了会儿，还是主动开口问了：“……好些了么？”

裴知溪扬扬头。

她淡声说：“没。”

陆舒又问：“是不是胃炎犯了，吃药没？”

裴知溪：“吃过了，缓一缓就好了。”

陆舒犹疑站在原地，好几秒也没走开，景惜也有胃病，她知道疼起来有多磨人。

裴知溪看着她，放轻了嗓音：“怎么了？”

声音都虚弱了，陆舒盯着裴知溪眉眼，忍不住低哼道：“揉一下会好点。”

裴知溪：“嗯？”

陆舒无奈：“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因为裴知溪，她还特意学了按摩手法。

裴知溪眨了眨眼，“没事。”

“什么没事啊！”陆舒急脾气又犯了，说完稍稍敛住情绪。

裴知溪没来得及说其他，便看见陆舒朝她走了过来，在身畔的沙发上坐下。

见裴知溪像是在逞强，陆舒伸手摸到她胸骨下方的位置，帮她轻轻按揉，还轻声说着：“按这里，会好点。”

裴知溪凝视陆舒靠近的脸庞，移不开视线。

陆舒以前也这样帮她揉，她并不说破什么，就是单纯喜欢看陆舒在她面前温柔下来的模样。

手心慢慢揉了会儿，陆舒一抬眸便撞上裴知溪紧盯自己的目光。

她们距离不算亲密，可能是这段时间两个人疏远了太久，稍近距离的对视，都让心底荡着微澜。

这么瞧着，陆舒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裴知溪也紧紧看着眼前的人。

陆舒这时停了停，低低眸子，说：“你自己揉。”

裴知溪不为所动，她望着陆舒眼睛，柔声哼着：“疼——”

陆舒听到这宛如撒娇的一声，心都软了，她没有移开手心，继续揉着。只是眼神不自觉地躲闪着。

沙发上无声。

裴知溪试着，慢慢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而目光始终定格在陆舒眉眼。

陆舒自然能察觉到。

再看上，她贪婪看着裴知溪脸庞，再也压不住眼底的不舍。

是她自己把裴知溪推开的。她告诉自己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她心底，其实又害怕时间真的把她们之间的一切冲散。

怕以后身边没有裴知溪。

怕裴知溪有一天会属于别人。

这些天，她总是忍不住在想，如果她和裴知溪能回到过去那样该多好……

裴知溪迎上陆舒的眼神，放下了这段时间不冷不热的伪装，只是看不够。

陆舒在裴知溪眼底捕捉到了同样的不舍。

两个人互相望着。

没有回避和故作冷淡的对视，饱含眷恋暧昧。很多时候眼睛都要比言语诚实，嘴上能掩饰的，眼睛却很难藏住。

谁都放不下谁。

见陆舒不再躲开。

裴知溪再靠近几分，轻轻问着：“后悔吗？”

陆舒眼睫颤了颤，温热打湿眼眶。

“……有没有后悔？”裴知溪红着眼眶，柔声追问着。她只要陆舒不躲开就好，主动和挽回，都可以由她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