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亦安 第 136 章 随遇

大婚前一日,白家布置好一应器物。

当日卯时，亦安换常服，于祠堂祭祖后,又换翟衣，等待安王前来迎亲。

辰时,鼓乐已起，府里各处挂上红绸，很是喜庆的模样。

白阁老和顾老夫人于正堂高坐，白成文和陆氏，白成和彭氏分左右落座,一家人齐聚，等待着安王来迎亦安。

“我的儿,往后…就全靠你自己了……”陆氏和亦安说这话并有避讳旁人,在时下人眼中,安王再如何看起来清弱，也是超品亲王爵位在的宗室。白阁即便是首辅，能给孙女的助益也有限。若是和白家差不离的人家,自是有话说。

可偏偏又是安王府，便是陆氏有心,也不能随意登门。便是递了帖子过去，安王当看见，也是枉。

亦安只笑着颔首,“女儿晓得…母亲安心罢。”

这种场合,府里的姨娘自是有资格参与进来的，即便吴姨娘是亦安生母。

不过陆氏并有照旧例行，而是让吴姨娘在亦安的院子里和亦安见了一面。能在亦安门子前见一面女儿，吴姨娘很是激动。她这些年汤药养着,已经渐渐缓了过来。

在碧云馆见到穿着常服的亦安，绿澜正在往亦安发髻插首饰。吴姨娘只静静地望着亦安，也不说话。

不多时，吴姨娘眸中泛起一丝莹润，眼泪毫无预兆地撒了满襟，就像露水打在芭蕉叶，听不见声音，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王妃大喜的日子，姨娘合该高兴才是。”绿澜刚给亦安戴完首饰，转头看见吴姨娘这样，差点儿教唬得跳起来。

绿澜也为难，按说姨娘是王妃的亲娘，这会子她不该说这样的话。可王妃眼看要门子，更不用说一会子行完礼还要换回翟衣。若是姨娘把王妃招哭了，这妆要重新化一次，可就不道要多少时候了。要是误了吉时，这一院子的人，难道都能吃罪起不成？

亦安面看不激动的色，只吩咐绿澜，“给姨娘寻块帕子来。”绿澜应声去拿帕子，旁边的穆尚宫在在，好似根本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一般。

只要不涉及到宫里，穆尚宫还是很愿意给亦安大方便之门的。就好比陆氏让吴姨娘在亦安嫁前来看一回，便是和穆尚宫商议过的。

虽吴姨娘是妾，但到底是亦安的生母，有时候规章制度之下，也有人情存在。穆尚宫一是看在亦安的面，二来也有别的心，便笑着应承陆氏，“本该如此，到底是王妃的亲娘，到哪里都有这儿的。”

就这样，陆氏安排蔷薇和月季带着吴姨娘来碧云馆一趟。翠柏就在外面守着，倒不是提防什么，而是一会儿要护送吴姨娘回柏翠阁。

绿澜拿来帕子，这会子亦安已经把吴姨娘让在榻坐着。接过绿澜递过来的帕子，亦安轻轻给吴姨娘擦了脸。

“这几年不曾在家里，全赖母亲照顾姨娘。往后，姨娘可要善自珍重。”姨娘的手早年握着还泛着一丝凉意。可如今摸着，已是温热的。

想也不用想，亦安在宫里作女官，只最

近半年多才在家中停留。是谁在照看吴姨娘？都不用猜，必是陆氏这正房夫人。

也是吴姨娘好运，前些年一直在江南养病，略微好转后又回到京中，在哪一处都有受过苦，除了小时候在吴秀才里。

吴姨娘看着处处周到的女儿，不由哽咽，只点头道，“我晓得，安姐儿……王妃也要保重……”穆尚宫连眉眼抬都抬，好似打盹儿睡过去了。

和姨娘说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穆尚宫悠悠转醒，实在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不误了吉时，意头就不好了。

吴姨娘忙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快步走了去。临卧房，又回头望了亦安一眼。瞧见亦安面恬静安宁的笑容，吴姨娘心下一松，再无牵挂。

绿澜人小心扶着亦安去祠堂，白家嫁女，是要到祠堂拜祭祖先的。尤其亦安还是亲王妃，更要亲自祭拜，以求祖先保佑。

祭过先祖，亦安又转回碧云馆，换更加庄重的翟衣。

不多时，鼓乐声大作。白家众人在明德堂内，都能听到府门外传来悠扬的乐声。

鼓乐声止，片刻后令国公入得府来，面是一派纯的高兴之色。他是主婚者，圣人又这样给安王妃体面，同车共乘……这是当年为宣宗纳皇后时才有的特殊待遇。

如今安王妃也是如此，很难说圣人是看在安王的份，毕竟和圣人真正熟识的是安惠王，现在这代安王，就像大部分宗室一样，可能连圣人的面儿都见过。总不能是圣人瞧见安王容貌尘，所以格外施恩吧？这也与不通，圣人甚时候见过安王？

令国公收敛绪，不管怎么说，这对安王妃本人来说，是大大的体面。令国公由中堂进入明德堂，后跟着一串儿随从。

到穿着冕服的安王走进明德堂，除去先前就已经见过安王的陆氏外，白家其余人都安王的精致容颜震撼到了。

若说亦安的面容像一块暖玉，让人见之不忘。则安王的面容更像一块寒玉，周透着清冷尘的气质。

不提心性人品之类的话，只看外貌，亦安和安王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白阁和白成文心下松一口气，倒不是为安王的容貌，这两位不是么肤浅的人。白阁和白成文之所以放下心来，是因为安王看着，并不像外界传闻的般，是走路都要喘气的病秧子。

别看白阁现在是首辅，白成文又是礼部尚书，可真要背卖女求荣的名声，便是本朝无，后人史书刀笔，可是不会留情的。若要再进了奸臣传，就更冤枉了。

眼下看着安王倒是一副十分康健的模样，白家主的几位心下都宽慰不少。虽说家里一位超品的亲王妃，确实是十分体面的，但若安王像传闻之中样病弱，这份体面也要褪色不少。

毕竟白家不需要靠这份姻亲获得什么，白阁已是位极人臣。白成文若无意外，将来也能入阁。至于白尚仁？谁又能道往后的。便是父子两阁，也足够白家留名青史。更何况又是圣人一朝的内阁，日后必在史书少不了留下名姓。

倘若安王真有不好，于白家而言，反倒不

是好。

眼下白家一众宽了心，面笑容也不由诚挚起来。亦安能得好结果，家里人自是颜的。

一通礼节之后，穆尚宫领着女官们拥簇而的亦安，将亦安带到安王前。

亦安和安王算是相识了。望着容妆精致，戴着繁复首饰的亦安，安王想口，又想起先前学过的礼节，便将话咽了下去，只默默牵起亦安的手。

安王发现，亦安的手和她的面容一般，都是温润的，像一块暖玉。而安王不道的是，数年之前，亦安也和他一样，是体寒的性子。只不过这些年喝药勉强调养了过来，这才有现在的状态。

亦安也发现了，安王的手也和他人所的面容一般，摸着透心凉。只是亦安道，安王并不是其面看起来的冷淡性子。相反，安王的性子有几分柔软，这是亦安之前在永襄郡王府得的结论。

只是时候亦安也有想到，自己最后竟会和安王走到一起。这往后余生，如无意外，亦安必是要和安王相处在一起的。

间女子尚能合离，若娘家得力，再嫁也是常。只宗室里，还听过哪位女眷能合离再嫁的。毕竟打的是天家的脸面，也算是千挑万选来的，怎么能不如意呢？

遇到这样的，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真要闹将起来，宗室还怎么样，娘家反而先劝起来。宗室最低也有四品诰命在，便是有差，只一份禄米，也是寻常人家想也不敢想的。且又是清白人家里选来的，娘家自不像官员、勋贵之流。有时候就是想争这口气，也挺不起这腰杆儿来。和天家对着干？单是一听这话，腿肚子也软了三分。

故而亦安要作安王妃的消息传去后，有些喜欢看热闹的便在背后议论，若是安王和王妃有了冲突，也不道圣人这保媒的会怎么判？说到底，圣人和安王才是一姓的祖宗，难道还真能为一外姓人，去削自家人的脸面？

不过看现在圣人待亦安这样体面，有些人就拿不准圣人的心意。若说看重安王，才为他选了高门的正妃，这也说得过去，又合乎情。

可最不合乎情的一点就是，圣人之前压根儿就见过安王！

反倒是和安王妃有几年的情分在，若说圣人是为了安王妃，才特意点了她作永襄郡王妃，只是王妃运数高，还过门，安惠王就薨了，这才白捡了安王妃的位置去。

这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不论外人如何猜测，亦安如今已和安王牵了手。过了今日，她和安王便是正经夫妻。日后不论相处如何，史书都会留下安王妃白氏的名号。

又一通礼节过后，亦安辞别家人，和安王一道走白家正门。

府门外是安王和王妃的全套仪仗，和以往不同的是，亦安的凤轿这回派不用场，圣人特赐，许亦安和安王同车共乘。

在以往，王妃仪仗只能跟在亲王之后，妻为夫纲，这是夫妻纲常。往前数，也只有纯疑皇后作太子妃时，才有这待遇。为的是显示宣宗皇帝夫妻一体，圣人和文昭皇后给儿媳妇作脸，才有的这样待遇。

如今亦安也有了，她的

仪仗不必跟在安王后面，待车辇一动，安王妃和安王的仪仗是并排行走的。

这似乎是喻示着，圣人是为了安王妃，而不是为了安王，才这样操办的。

“请王爷、王妃登辇。”来到车辇前，穆尚宫嘴把安王放在前面，看向的却是亦安。亦安微微颔首，便看向安王。

安王这时候还握着亦安的手，亦安清透的眸子一看，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亦安便回握安王，轻声道，“王爷，登辇吧。”亦安其实是道安王名讳的，先前在王府时，她经手过拜帖，落得自是安王的名字。

巧的是，陆氏为亦安取字，曾想用随遇二字，后来又将其弃用。而安王的名讳，却正是随遇二字。

可能昔年永襄郡王妃，也是想子能平安顺遂地过一生，随遇而安。与亦安不同的是，会子子是板钉钉的郡王继承人，除非谋逆大罪，不他一代，必是富贵余生。永襄郡王妃为其取随遇二字，是实打实盼着他能顺遂一生。

便是永襄郡王妃有私心在，也不会盼望嗣子多磨多难。

安王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松亦安的手，和亦安分左右各自登车辇。

车辇位置极大，亦安和安王分左右坐好，仍不显拥挤。

眼下车辇未动，安王望向亦安，亦安回望安王，面是温和清浅的笑容。

安王脸不由泛起一丝红晕，眸中如化的春水一般，面如面具般的冷意也骤消散，露真实的一面来。

两人并排坐着，安王向亦安的方向伸手，轻轻地再次握住亦安的手。

亦安侧目，也轻轻地回握安王。

安王便微微转过脸，似乎不敢看亦安一样。只是握紧的手有松，两人就这样互相握着对方，明明有相互依偎在一起，却莫名好像更加亲近了。

亦安心里松了口气，这至少是好的始，不是吗？至少安王现在表现来的，是对亦安的友好。亦安当不吝惜回馈这一丝友好，情也是需要经营的。既有这样好的头，亦安也愿意维护它，至少这样能让自己过得更舒心。

穆尚宫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而是在看到安王妃与安王都坐好之后，这才示意内监。

“起驾！”鼓乐声再起，安王和安王妃的仪仗并排而行，往大内的方向去了。

跟在亦安后来的白家众人望见这一幕，心下也是为亦安到高兴的。

陆氏心中默念，但愿这份体面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亦安。这是亦安的护符，其次才是整白家的荣耀。

到车辇远去，亦安的嫁妆才了白家，往安王府去。

打头的就是圣人赐下的御剑和文昭皇后的凤冠，只这两样，便让前来观礼的百姓纷纷跪倒。小百姓不道，可抬嫁妆的宫里人却不会放过这机会。

“这御剑和凤冠，是圣人亲赐给王妃娘娘的！”一听说是圣人所赐，沿途百姓哪不是面露虔诚地跪拜下去？便是先前不认识亦安，来也只是为了讨红封，好沾沾高门大户的喜气。眼下一听说是圣人御赐，俱诚心诚意地跪了下去。

圣人在间的人望，可能也只有国的太·祖高皇帝才能匹敌。不过高皇帝会子是百废待兴，生不说凋敝，至少经过战火，是不怎么富裕的。高皇帝会子的百姓，远不如如今圣人治下这样安逸。

都说天家圣，只到了圣人这一代，皇帝才真正成为明的代号。在百姓眼中，当今圣人就是明本。

既圣人都有所恩赐，岂不是在说，王妃是天下到凡间的娘娘？

借着圣人的名号，亦安第一次在京城百姓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次京中百姓这样对待的，便只有纯懿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