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肉 十三.白鱼赤乌

【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

———————————————————————————————————————————————

燕京城在九州向来处于森严地位，‘里九外七皇城四＇的建筑格局，将整个燕京范围由外向内分割为外城，内城，皇城和禁城。

天色鸿蒙，朱红城墙配着黄色琉璃瓦一路蔓延到地平线，筒子河水流平缓，起雾了，能见度很差，只能依稀分辨出城南墙根儿下渐渐聚起了人影。

魏阎一掌拍上包子脑袋，制止他即将响彻天际的哈欠，转头示意宫无极跟上来。

这趟‘’趟鬼市‘’，实在是追踪白六迫不得已才来的。

三天前，魏阎通过监测发现白六频繁地出入燕京南城，时间基本锁定在半夜至天刚亮的阶段，魏阎对这片不熟，还是包子一拍手想到了鬼市，他印象中曾经跟洛卜言去做过一桩买卖。

说起来瘆人，这鬼市从来只在黑天半夜交易，交易种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奇珍异宝，军/火违禁品，任务委托，甚至是活人买卖。

这是如同荒原野草般的存在，无人知它从何来，天亮时浓雾散去，也无人知它去往何方。

所以，从不会有政府或者官方介入这个活动，甚至官方都不约而同的当它不存在。这使得老鼠躲在不能见光的阴沟里，心惊胆战的存活下去。

影影绰绰中，魏阎已经拉着宫无极走过好些摊位。这里的人或蹲或站，面前都摆一马灯，火光捻到最小，加上无人叫卖的静默，一眼望过去如同一排鬼火一般。

“哎，阎王。我觉得前面那个大叔不太对劲儿”，包子突然压低声音，在魏阎耳边道。

魏阎眼皮抬都没抬，咬着牙回：“别惹事，我们是来找白六的。”

包子使劲儿瞪眼看了看摊位，似乎还特地开了视野，又道：“可是，那大叔褡裢里的货跟上次唐老爷子给的拓片似乎是一拨啊。”

魏阎眼底一亮，来神了。

不等包子再说话，他主动走到中年大叔的摊位前，将手中提着的马灯放在摊位另一边。

他表现出了充足的交易诚意。

中年大叔并没有想象中的热情，他只是抬头打眼瞧了一下，示意魏阎自己瞧。

魏阎点头，低下头装作淘货的样子，暗地开了视野观察这人的长相，大众脸，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有右眼角一块硬币大小的胎记。

魏阎将视野探入褡裢内，果然里面装着几样黑货，其中一卷文书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东西给魏阎一种熟悉的感觉，自从拥有黄金瞳，他似乎对直觉越来越深信不疑。魏阎也不多耽搁，抬眼便对着中年人笑道：“老哥等着马眼子来才肯掏出好东西吗？”

这大叔眯着眼开始打量魏阎，盯了几秒，一边嘟囔自己招子不昏，一边拉开褡裢口袋，让魏阎自己伸手进去摸。

这黑市的规矩，任你伸手怎么探货，哪怕是把头伸进去，就是不得将货拿出。所以魏阎指名要文书残页的时候，大叔有些愣了。

这字画古籍其实并不适合鬼市交易，可以说买主完全是吃亏的，所以鬼市上很少见到这一类货。中年大叔也是刚好从墙角翻出这书，顺带垫上的。

见魏阎只是笑着看自己，中年人有些来气。人家毛头小子都不怕打眼，自己操的什么心，索性抬手就要讲价。

魏阎很庆幸自己套了件外套，袖口勉强算大，便伸袖上去，示意中年人袖里定乾坤。

这行有规矩，无论是古董药材，或是军/火违禁物品，都存在打眼的可能，内行人看出来后一般互相留个面子，不让行外人知道，所以这袖里讲价就成了一种平衡方式。

这中年人似是等着用钱，咬咬牙探手过去，俩人在袖子里一番讨教，最终定好价格，魏阎让包子用唐老爷子给的通卡过账，卷起文书就要走。

“哎，小伙子，我看你也是个上眼的，不看看这几样一等一的好货吗？”中年人开始挽留到。

魏阎礼节性一笑，正要回话，眼神一瞥却被前面摊位上一个男人吸引住。

倒不是这个男人长相如何，黑灯瞎火，魏阎其实看不清楚男人的面部，只是那人一身户外探险装，却用簪子绾起似乎长达腰部的头发。阴柔和刚健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时，你想不注意也难。

见魏阎呆愣住，那中年大叔也歪过脑袋瞅了一眼，随后好像吃了苍蝇一般，强笑着跟魏阎说了句‘今天就不交易了’。说完他背起褡裢往相反的方向小跑，没两步便消失在迷雾中。

宫无极似乎憋了很久，见人走了才拉着魏阎咬耳朵：“那个绾头发的男人就是白六。我怎么觉得他在有意识地找什么东西？”

魏阎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白六驻足的摊位，小声回答：“他目前接手的事情，能来这个地方，证明和我们也是有很大的关联。不管怎么样，跟上去看看。”

宫无极点了点头，示意魏阎让包子上去试探，魏阎想了想也没大毛病，便同意了。

包子听到这话的当口，就一溜烟跑到摊位上，傻笑着让白六给自己腾个地方，便蹲在一旁专心的看起货来。

这是个卖药材的老头，嘴里咂着烟叶子自顾自的享受，也不搭话，仿佛就是心情好出来遛弯一样。

白六似乎有些迷惑，伸手往褡裢里探了几探，皱眉“嗯？”了一声，又探头进去闻了闻，才开口淡淡道：“白鱼赤乌？老先生果然是高人。”

嗓音低沉有磁性，如同品尝上等佳酿，润入肺腑。

老头深吐一口云雾，上下打量白六一番，才抖着老烟斗乐道：“我一个卖药老汉，能高到哪里去喽。”

“老先生说笑了，方术式微已久，术数一脉譬如卜术也因无法获得千年龟甲而没落。老先生手里这白鱼赤乌，却不是普通药材，而是能趋利避害，判吉凶的灵物，您担得起高人之称。”

老头条儿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六，问：“小伙子，你师从何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