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香满帐 第003章 命如芥草

这个六爷剽悍肥大，扛着谢飞絮走出院落，扭头关门再上了一把厚重锈迹斑斑的锁，这才哼着曲子拐进巷子。

四周都是零散破旧的院落，这一带是京城的平民区，位于京城最东边，住的都是贫苦之人，破、杂、乱、糟……是这片区域最重要的特点。稍微有点身份的人绝不会涉足，更别说达官贵族了。

从这狭小古老的巷子尽头，拐出去便是京城东边最热闹的街市，东、南、西、北各形成一条主干道，直通京城中央，皇宫。

而西南两边就是达官贵族和皇亲国戚的府邸，雄伟壮观，盛气凌人。最后北边就是普通商人或者外来人口的聚集地，也是他们乞丐最好混的地方。当然，其他的大街小巷更是不计其数，繁荣昌盛。

谢飞絮在默默地翻着原来的记忆，对于一个乞丐来说，他可以一无所知，也可以一无是处，但有两点她一定懂得，一是地形，二是演戏。

地形，是要划分势力范围，为自己捞得最有利可图的地势，要不然就等着饿死街头，或者被活活打死；

演戏，就是怎么声情并茂地演绎出你的悲惨身世，激发人们的同情之心和怜悯之情，相信你是多么的惨绝人寰，从而将身上的东西施舍予你，并得到自我满足感。

正沉思，他们已经身处闹市街头，冷漠的人群，根本无人理会凶神恶煞的六爷和半死不活的小乞丐，这样的年代，平民和奴才的命如芥草，两世为人、尝便人间冷暖的谢飞絮自然不会妄想有人会出来救她。

而对于古代这一切谢飞絮感到熟悉又陌生，但是她现在没有时间欣赏，如果没记错闹市尽头就是城门，他们要出城了，那就意味着她要准备动手了。

按照原主的记忆，她知道出了城墙穿过一个野树林，往西跨过一片荒地，尽头才是乱葬岗，而相对于空旷的荒地，野树林是最佳的动手地方，她必须要一击得手，若不然，必定死无全尸。现在的她，和彪悍肥壮的六爷耗不起。

但谢飞絮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势单力薄又虚弱不堪，若是万一没得手，凭借灌木丛生的树林，她或许能躲过一劫。

人，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留有后路，可攻，但更要可退。前世，她就是死在这个“退”字上。今世，她绝不会再犯。

进入树林幽静的山路，树枝丛生，遮天蔽日，地下灌木杂草丛生，人只要往里面一钻，便无影无踪。

事不宜迟，谢飞絮猛地抬头，满是污垢的脸上只能看到一双眸子，杀气凌厉，只见她咬着牙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六爷摇头晃脑唱着曲子的刹那间，左手紧紧扣住了他的喉结，而右手上的锋利瓦片对着他的喉咙狠狠地插了进去。

倏然，鲜血喷发而出，凶猛如水柱，直洒到两丈远的树干上。

“啊……”

六爷疯了一样把谢飞絮甩出了几丈远，落地那一刻，她身体就像被人拆散了一样，心肺剧痛，可是她不敢马虎。对上六爷血红的眼睛，谢飞絮迅速往后倒着爬。

“贱……丫、头，你，你竟敢……伤、伤，老、老……子，我、要、捏、死、你。”六爷此时声带已尽数破坏，剧痛沙哑的声音如地狱里面传来的修罗音，让人听着身心俱寒。

而最让谢飞絮感到绝望的是，此时的六爷尽管血流不止，脖子上一条血痕触目惊心，但他并没有倒下的意思，反倒是越发癫狂地向谢飞絮扑过来，双眼血红如厉鬼，眼看就要将她捏死。

怎么办，怎么办？六爷狰狞的脸无限大地出现在谢飞絮眼前。逃已经来不及了，她紧紧握着一手泥土，对着六爷的血红大眼，扬手就要撒出去。

谁知，一个黑衣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六爷的身后，只见他随意抬手拍了拍，满脸血红泥土的六爷便翻了白眼，直直砸在地上。

“谢恩公救命之恩。”良久，惊魂未定的谢飞絮确定六爷已经闭上眼睛，生死不明，她才拍了拍胸口，对着一动不动的黑衣人道谢。

可是她也暗中观察着眼前这个连呼吸都轻飘飘的男子，一条质地上乘的黑布将他半边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半眯着的狭长凤眸，淡漠无情，却又带着一些探究和玩味。

高挑的身材略偏瘦弱，还不算壮实，黑袍袖子下露出的一只手修长白净，温润如玉，看着应该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子，放在现代最多算一个高中生。

手不但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也是男人的第二张脸。这是一双美不堪言的手，更是一双高贵霸道的手。

“恩公？你一个小乞丐，说这一个‘谢’字还真金贵。”男子开口，声音显然是故意压低声带，但依旧不影响它的动听。

只是这戏谑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谢飞絮心头不屑，得了，本还以为遇到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没想到却是个顺道讹人的小滑头。

想着，她扶着树干，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既不跪也不拜，而是极其滑稽地抱拳深深鞠了一个恭，说道：“恩公，有句话不知您是否听过，叫大恩不言谢，飞絮目前只是一个小乞丐，朝不夕保，还没能力报答，但总有那么一天的。恩公且等着。”

这话说得是有板有眼、不卑不亢，若不是这一身污垢褴褛，还真有那么几分风骨和傲气。

“飞絮？你是个女子？倒是有点意思。”男子的英眉不自觉地挑了挑，漂亮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兴趣。

却不想话刚落，旁边又窜出一个同样一身黑衣包脸的壮汉，手里拿着佩剑，凶神恶煞的势头，显然也是武功极好的人。

“爷……”壮汉恭敬地弯腰想要说话，就见男子抬了抬手，让他退到了身后。不用说他肯定是男子的随从或者是下属。身材魁梧硕壮，但声音听着也是很年轻的中低嗓音。

“恩公请留步。”眼看两人要离开，谢飞絮开口拦着他。

“还有事？”男子停下脚步盯着她。

谢飞絮也不客气，指着壮汉手上的剑问道：“能否借他的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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